用过了饭,回东跨院的路上,霍檀忽然握住了崔云昭的手。
崔云昭脚步微顿,仰头看霍檀。
“何事?”
霍檀挑眉笑了一下。
每当他这么笑的时候,崔云昭就知道他肯定是做了什么好事,准备冲她得意一番。
“什么事啊。”崔云昭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霍檀就握着她的手,领着她往东跨院影壁外行去。
他的手又大又暖,让崔云昭觉得安心。
于是她也不再开口,夫妻两个并肩而行,一路来到了走廊外。
刚一绕过影壁,崔云昭就看到一匹漂亮的小白马静静立在那。
马儿毛色很白,在黑夜里都仿佛在发光,漂亮又文静。
尤其那双大眼睛,眨巴眨巴看人,别提多可爱了。
崔云昭下意识上前走了两步,伸手摸了摸马儿修长的脖颈。
白马乖顺地给她摸,甚至还哼了一声,把头压得更低。
霍檀又挑了挑眉。
“想不到,你还挺得它喜欢的。”
崔云昭也得意笑了起来。
她一边拿了豆饼喂马,一边回头看向霍檀。
影壁处挂了一盏灯,照得门庭灯光明亮,白色的马儿仿佛在发光,映衬的崔云昭明眸皓齿。
她巧笑倩兮的模样,让人怎么看都看不够。
崔云昭笑问:“这是送我的?”
霍檀点点头,他上前两步,轻轻拍了一下马儿的脖颈。
这匹马看起来比踏风矮一点,但性格温顺,一看就是经过专业训导的。
“那日陪你骑马,我发现你很有天分,等过了年日子就暖和了,你若是骑马出门也方便。”
霍檀垂下眼眸,认真看着崔云昭:“所以我就想,趁着小年节将至,给娘子选一匹马做礼物。”
他一边说,一边笑:“娘子可喜欢?”
崔云昭确实很喜欢。
她从来没说过,但她最喜欢的就是白马。
“喜欢的。”崔云昭笑眼弯弯。
“夫君怎知我最喜欢白马?”
霍檀显得胸有成竹:“因为上次去大营,娘子看了马厩里唯一那匹白马好久,走的时候还看了一眼。”
对于崔云昭,他确实很用心。
这点微不足道的细节,都让霍檀观察到了,崔云昭眨了一下眼睛,笑容越发灿烂。
“夫君有心了。”
霍檀接过崔云昭手里的豆饼,微微躬身,饱满的额头几
乎要碰到崔云昭的。
“那娘子可要谢我?”
崔云昭轻笑一声。
她手里刚摸过豆饼,就没有去捏霍檀的脸,不过她左看看右看看,见四下无人,只马儿和暖灯,便轻轻踮了脚。
下一刻,霍檀就觉得脸颊一暖,柔软的唇瓣一触即离,让人回味无穷。
霍檀眸色微深:“娘子就这么谢我?”
崔云昭眯着眼睛又笑了。
她又拿回来豆饼,把最后那一块喂给小白马,然后才道:“回去再说。”
说罢,崔云昭叮嘱霍檀安顿好白马,自己利落转身,蹁跹而去。
看着她窈窕离去的背影,霍檀眸色更深。
等霍檀安顿好白马,才回到卧房。
此刻的东跨院正房很安静,没有任何声音。
霍檀先去了书房,见崔云昭不在里面,才绕过屏风进了卧房。
刚一进去,就看到崔云昭穿着家常的中衣,搭着一件水红的薄褙子,正靠在罗汉床上打络子。
霍檀一边去暖房洗漱,一边问她:“怎么想起做这个?”
崔云昭便道:“给珍珠做个挂件,以后出门好挂荷包药囊。”
霍檀洗漱的手微顿,倒是委屈上了:“娘子怎么不给踏风做一个?”
崔云昭:“……”
崔云昭忍不住笑话他:“多大人了,还跟马儿争风吃醋。”
霍檀哼了一声,又说:“这都起好名字了,珍珠珍珠,怪好听的。”
崔云昭就笑话他:“瞧你酸的。”
霍檀在水房里半天没声音,等崔云昭那如意络子都打完,他才换了一身中衣出来。
屋里这温度他觉得正好,不用穿坎肩也不觉得冷。
等霍檀出来,崔云昭才把络子递给他看:“珍珠戴是不是正合适?如意结配白马,肯定很好看。”
霍檀没有接那络子,反而一把握住了崔云昭的手,轻轻一个巧劲儿,就把她直接打横抱在怀中。
那漂亮的如意络子就落在崔云昭的衣襟上。
崔云昭被吓了一跳,伸手就揽住他的脖颈,把自己整个人都挂在了霍檀身上。
柔软无骨的手在他胸膛上狠狠拍了一下。
“做什么这一惊一乍。”崔云昭嗔怪他。
霍檀垂下眼眸,目光在娘子嫣红的唇瓣上徘徊,最后落到她心口的如意结上。
因为方才的动作,崔云昭中衣衣襟散落,已经乱了。
倒是如意结鲜红似火。
霍
檀喉结滚动,最后才哑着嗓子开口。
“珍珠戴这如意结好不好看我不知道,但娘子戴却好看极了。”
崔云昭顿时面若桃花,她还没来得及骂他,所有的呼吸就被人夺去。
卧房里安静了好半天,等了好一会儿,崔云昭才哼了一声:“我看你是别有用心。”
霍檀低低笑了一声,紧接着掀开拔步床的帐幔,带着她一起滚入了床帐里。
新换的琉璃花灯漂亮夺目,卧房里亮如白昼,可层层帐幔一落,外面光明遮蔽,拔步床里只剩一片黑暗。
让人安心。
也让人可以为所欲为。
过了很久,直到灯花跳了几下,霍檀才一把掀开帐幔,抱着崔云昭去暖房重新洗漱。
等再回到拔步床上,崔云昭已经困得不行,没训斥霍檀几句就睡着了。
霍檀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抱着娘子也睡了过去。
一夜好梦。
次日清晨,崔云昭一早就醒来了。
昨夜里虽然闹了许久,不过两人入睡早,倒是没有影响后半夜的好梦。
清晨起来,崔云昭虽然觉得腰酸背疼,倒是不觉得困顿,反而有种神清气爽之感。
霍檀听到她动了,也哼了一声,才问:“娘子怎么醒这么早?再睡一会儿?”
崔云昭道:“不睡了,一会儿十三行的人就要到了。”
十三行有十三个行当,其中就有专门承办宴席的宴行,其中需要的棚屋,桌椅,跑堂,厨娘等样样都有,想要任何菜系都能给做出来。
博陵城中许多人家婚丧嫁娶,都是直接请十三行,席面弄得又好又体面。
今日的宴席在晚间时分,不过因为霍家要临时搭暖棚,所以十三行的人要一早过来搭建。
他们不需要霍家准备午食,只要银钱到位,什么活计都包君满意。
霍檀悄悄伸手过去,帮崔云昭揉后腰。
“家里以后还是请个内管家,什么事情都得有人操心,省得阿娘跟你们忙这些小事。”
崔云昭笑了一下。
“其实挺有意思的,”她道,“人需要有些事情做,忙起来,日子才有滋有味的,你看阿娘和阿姐如今精神头多好。”
这倒是,不过霍檀还是心疼家人。
“有事情做,并不意味着要事必躬亲,我让兄弟们帮忙打听,看是否有合适的人手,请来家里先试一试。”
崔云昭想着以后家里越来越好,要打点的事情越来越多,便点头:“是这个道理。
夫妻两个说了会儿话,就一起起床了。
上午十三行的人过来在院中搭好暖棚,也摆好了桌椅,甚至还放了一小组花草布景,让暖棚里也多了几分雅致。
十三行这一次的管事是个雷厉风行的女管事,姓王,她说话办事都很利落,把事情交代得清清楚楚。
中午一家人用完了饭,十三行的菜品就已经送到了。
忙忙碌碌一下午,等到华灯初上,衙门下差之后,请的贵客就陆续到家了。
一向平静的藕花巷难得热闹起来。
崔云昭细心,让刘三娘提前给左邻右舍打点过,所以邻居们也无人出来不满,看热闹的倒是挺多。
马儿一趟趟来,马车一辆辆送,等到暖棚里坐了一多半的人,三堂叔也带着一家人到了。
崔云霆今日把自己收拾得很利索,头上甚至还戴了一支玉簪,崔云岚也换了一身鹅黄的新衣衫,外面的褙子绣有玉兰,优雅又别致。
崔云昭和霍檀亲自把家人送进堂屋里人,林绣姑就迎上来,一把就握住了三堂婶的手。
“有劳你了。
她谢过三堂婶,又一手一个拉住了崔云霆和崔云岚,笑容很是慈爱。
“今日来家里认认门,以后你们自己过来玩就是了。
林绣姑很喜欢这一对粉雕玉琢的姐妹,同自家那些泥猴儿完全不同,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少爷小姐。
崔云昭见崔云岚有些认生,就叫来霍新柳,让她陪着小姐姐去玩,然后就打发崔云霆去同两个弟弟说话。
见堂屋里其乐融融的,院子里也坐了一大半的人,崔云昭才松了口气。
很快,他们宴请的所有人都到了。
没有到的将军们也送了贺礼,场面别提多热闹。
等众人都落座,霍檀和崔云昭才一起端着酒,站在堂屋门口,看着里外这几十客人。
霍檀高高举起酒杯,笑容灿烂,声音沉稳而笃定。
“别的话不多说,多谢诸位今日赏光,我霍檀能有今日,全靠亲人和兄弟们的提携。
“感恩,感恩,霍檀朗声道,“开席!
随着他的话,这个狭小的院子里顿时发出一片欢呼声。
大家笑着,闹着,开始享用精心准备的美食。
崔云昭陪着霍檀,一桌桌挨个敬酒。
她不太擅长吃酒,很快脸就红了。
院子里的汉子们不敢闹她,只一个劲儿给霍檀起哄,哄得霍檀吃了一杯又一杯。
崔云昭最后看不下去只能阻拦:“别叫他吃了。”
于是暖棚里发出大小声。
“副指挥好福气!”
“老大得妻如此夫复何求?还不快再吃一杯酒?”
这样的热闹里霍檀脸上笑止也止不住。
“喝都喝不把酒水喝完你们谁都不许走。”
霍檀大笑一声:“咱们今日就痛快一回。”
————
新分到霍檀手下的军使有几个崔云昭从未见过。
霍檀就与她一一介绍。
军使中除了一直跟在霍檀身边的樊大林和周春山还有之前巡防军里的孟队将。
孟队将名叫孟冬队伍中的人都叫他冬哥或冬子。
见了崔云昭他咧嘴一笑
“见过九娘子。”
崔云昭笑了笑她不胜酒力换了茶水与他吃了半杯茶。
还有一名军使以前是木副指挥手下已年过四十看起来十分凶悍满面横肉。
他不用霍檀介绍就直接道:“九娘子俺姓简你叫俺简大就是了从军前是杀猪的。”
原来是个屠户。
崔云昭也同他吃了一杯酒。
很快就来到最后一名三十几许的军使前。
这军使生的高大同樊大林不相上下面相敦厚老实就是愁眉不展看上去有些苦大仇深。
只不过他脸颊上有一道伤疤让他身上多了几分匪气。
愁苦和匪气两种气质交织在他身上有些矛盾却似乎又很和谐。
他沉默地对崔云昭举了举酒杯崔云昭便也沉默回敬。
霍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林哥莫要发愁孩子还小呢好好治以后能治好。”
林三郎苦笑一声没有看向霍檀只叹了口气。
“多谢霍副指挥要是没有你帮衬我家孩儿如今也吃不上药。”
霍檀没有多说什么只领着崔云昭去了下一桌敬酒。
待到后半夜宴席结束一群军使队将已经喝高了。
霍檀安排没喝醉的送喝醉的先回家自己也去送了几趟等他回来时十三行的人已经把院中的残羹冷炙都收拾妥当了。
崔云昭也已经安排宿大他们把娘家人和程家人都送走家里只剩下自家人。
十三行的动作很快。
有这么些武将在饭菜自然剩不下十三行的人不难收拾只要把盘碗都收拢起来就好。
崔
云昭在西跨院的堂屋里坐着,正同十三行的管事王娘子算账。
听到脚步声,崔云昭抬头,看着霍檀笑了一下。
“你回来了。”
霍檀点点头,他回屋吃了一口热茶,然后也道:“我让人送你们回十三行。”
此刻已经宵禁,要想在夜里行走,必须有军队腰牌。
军人们虽然嗓门大,可行为举止都很有规矩,尤其是霍檀的手下,更是优秀军人的典范。
办这一场宴席,十三行一点都不费事,从头到尾都很轻松。
那管事娘子也笑了,道:“副指挥,崔娘子,以后家里若还有宴席,别忘了咱们十三行,我回去同掌柜的说,给你们折价。”
崔云昭也笑了一下,让宿大宿二帮着他们把盘碗桌椅都搬到马车上,亲自送她们离开了霍宅。
一晃神就忙到了亥时正。
林绣姑已经困了,坐在边上打瞌睡,霍新枝倒是还在忙,领着刘三娘等人在院中扫地。
崔云昭跟霍檀把十三行送走,可算是松了口气。
霍檀看了看院中的家人,笑了一下,道:“快休息吧,明日再忙。”
霍新枝就道:“快忙完了,等忙完再睡不迟,明日都不用早起,想睡到何时睡到何时。”
崔云昭见她坚持,便没有多劝,只拉了霍檀回到了东跨院。
霍檀今日吃了许多酒。
不过他这个人酒量惊人,一晚上都没断过杯,此刻却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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