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云昭顿时有些惊喜。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也是幸运,她刚到粮铺,白小川也恰好到了。
崔云昭点了点头,孙掌柜那可是见多识广,为人又很沉稳,对于东家的事他一句不多问,也不管崔云昭为何那么在乎白小川,他只对小二哥点头:“你做的很好,继续去盯着,等白军爷走了再来禀报。
小二哥出去了,崔云昭才看向孙掌柜:“这几日长行们可都过来了?我看他们换的都不是新米,而是黍米。
黍米就是黄米,不如粳米贵,却一样能饱腹。
孙掌柜笑了笑,说:“还是霍九爷治下有方,军爷们才如此行事。
这虽是翠云昭给的见面礼,但二斤粮食要换什么,崔云昭完全没有限制,粮铺里的所有粮食都可以换。
但这些军爷却跟商量好一样,统一换的六十文一斗的黍米。
崔云昭一开始有些意外,但很快就想明白了。
确实如同孙掌柜所言,霍檀手下的长行们都是精兵,训练有素,不贪不佞。
这很难得。
崔云昭点了点头,眼睛里有些笑意:“这几日辛苦掌柜了。
孙掌柜摆手,道:“我想着还得跟着夏管事去一趟伏鹿,东家娘子可是想把那边的铺子也重新打理?
崔云昭点头,同他简单交代几句,那个虎头虎脑的小二哥就又来了。
“东家娘子,掌柜的,那位军爷要走了。
崔云昭便对他招招手:“你叫什么名字?
小二哥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哪里见过崔云昭这样神仙似的人物,顿时红了脸。
“小的姓王,家里都叫小的虎子。
崔云昭就笑道:“好,王虎子,我交代你个事情,你悄悄跟着那白军爷,看他去了哪里,注意别被他发现。
王虎子眼睛一亮,立即说:“东家娘子放心,我一定好好做。
说罢,他不能崔云昭给赏钱,一溜烟跑走了。
崔云昭愣了一下,看向孙掌柜:“倒是个机灵孩子。
孙掌柜以前几乎没同崔云昭说过正事,有过这一次交谈,崔掌柜也觉得东家娘子同以前大不相同。
她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变得沉稳可靠,想来是能听进去话的。
他犹豫片刻,还是直接同崔云昭说:“东家娘子,我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讲。
他算是家里的老人了。
殷氏当年把嫁妆划给崔云昭母亲时,他就是
掌柜了,一晃二十年过去,他人到中年,鬓发已斑白,而先东家娘子也已经故去。
他经验老到,在这乱世之下还能把铺子经营得有声有色,其余几家铺子的掌柜有什么不懂的,也会过来询问他。
更重要的是孙掌柜为人踏实,没有那等急功近利的心思,为人很是忠心。
崔云昭对他是很尊敬的。
见他有话说,便很和气道:“掌柜你说。”
孙掌柜给她倒了一碗热茶,这才说:“东家娘子如今自己管家,手里头的铺子多,田地也多,光凭夏管事是管不过来的,若是可能,还是要请个总管家打理这些,就我所知,霍九爷家也没有管家。”
崔云昭想了想,说:“郎君家中倒是有个打理琐事的平叔,但平叔瞧着也管不了太多的摊子,确实不太能管事。”
平叔是以前跟在霍展身边的老人,他以前是霍展的亲兵,后来受了伤,又因为早年识过字,所以便被霍展留在了身边,在家里做事。
论说经营家业的能力,确实是没有的。
崔云昭不由思索起来。
以前霍氏到了伏鹿之后,霍檀便青云直上,一路高升,但那时候霍家底子薄的缺点也展露无遗。
无论是商铺还是田地都打理得乱七八糟,尤其是林绣姑根本就不懂得这些事情,那两年家里不知道有多少糟心事。
霍檀在外面忙得不成样子,等他意识到家里必须有人好好打理时,已经错过了无数商机,也失去了许多原本拿在手里的产业。
虽说这些都跟最后的帝位比不值一提,但在最初的那六年时光里,却可以让一家人日子富足无忧。
孙掌柜不说,崔云昭还没想起来这一茬,还是她经验不足的缘故。
崔云昭想了想,说:“我这边确实需要个总管家,我以为孙掌柜就很合适。”
孙掌柜愣了一下。
他本来是提醒东家娘子,让她好好经营家业,却不料这个好事落到了自己身上。
他本来想开口拒绝,就听崔云昭道:“只是孙掌柜,若是你当总掌柜,以后就得跟着我到处走,不能一直留在博陵了。”
孙掌柜所有的话都噎在喉咙里。
同明白人说话,就是这么简单。
崔云昭平静看向孙掌柜:“郎君不可能一辈子留在博陵,孙掌柜,你好好考虑一下。”
孙掌柜紧紧攥起手,片刻后,他郑重点头:“是,我会仔细考虑。”
崔云昭满意了。
她又同孙掌柜议论了一下
最近的粮价和走势讨论了一番伏鹿的经营方向王虎子就回来了。
“东家娘子”王虎子跑得满脸是汗“那位白军爷去了春芳酿。”
他很机灵不用崔云昭问就继续道:“小的偷偷看到白军爷应是买了一瓶酒然后就去了柳梢巷。”
崔云昭点头对梨青招了下手梨青就拿了打赏给王虎子。
王虎子一下子就红了脸不知所措看向孙掌柜。
孙掌柜笑了笑:“这是东家娘子给你的赏钱拿着吧。”
崔云昭没有让王虎子继续跟白小川作为一名优秀的士兵白小川是很机敏的跟一次可行再跟一次肯定会被发现端倪。
今日的事情办得差不多她便离开了粮铺直接去了春芳酿。
如今盐酒茶铁都是官卖所有的食肆正店想要售酒需要去酒务榷酒购买榷酒的同时已经上交住税每值一百收三。
春芳酿是城中数一数二的正店其中所卖桃李春芳酿是一味非常好吃的蜜酒用酒曲再加桃露勾兑味道香甜馥郁。
崔云昭以前不爱吃酒也听过这种酒。
马车一路行驶很快就来到了春芳酿。
春芳酿的生意很好除了桃李春芳酿还有金陵醉和博陵春这两种酒博陵春是博陵当地的米酒价格相对较低普通百姓一年半载大抵也能买来尝一尝。
马车在春芳酿门口停下崔云昭下了马车就有酒娘子出来迎客:“这位女郎可要吃酒?咱们不仅有酒水还有点心女郎可尝尝看。”
崔云昭第一次来春芳酿是个生面孔所以那酒娘子介绍得格外仔细。
她把所有的点心酒水都讲了一遍然后就听到崔云昭说:“有没有雅间?”
酒娘子有些为难。
崔云昭来的时间不凑巧刚好要到午食这会大堂人满为患所有的雅间都坐满了。
不过做酒娘子行当的都是人精她立即就说:“女郎在大堂角落还有张桌椅不过只能坐两人女郎意下如何?”
崔云昭便去了角落坐下。
她不知道霍檀喜欢吃什么酒就每样都买了一瓶
这边的酒分瓶和坛最贵的就是桃李春芳酿最便宜的是博陵醉桃李春芳酿一瓶约莫三两售卖达八十文。
这同现在的新米价格所差无几。
崔云昭今日不想吃酒便又要了点心简单尝了尝。
点心尚可有些偏甜应是专门用来配酒的。
方才那位酒娘子见崔云昭态度和善就不由同她多说了几句甚至还说:“女郎要是喜欢咱们家的酒以后可使人来买可以送到家去。”
崔云昭点头问:“可有军爷们过来买酒?”
那位酒娘子愣了一下然后就笑了:“女郎是来问家里郎君的吧?”
崔云昭羞涩一笑:“我刚成亲总担心郎君来吃酒所以才来问问看。”
她衣着华贵精致一看就不是普通出身酒娘子眼睛尖当即便以为她是武将们家中的娘子。
于是她便说:“咱们家的酒贵但多是甜口军爷们喜欢得不多都喜欢那边五郎正店的烧刀子不喜欢咱们这的蜜水儿。”
崔云昭不由笑了。
“也总有人喜欢吧?”
酒娘子就说:“倒是有喜欢的方才还有个军爷过来买了一瓶那位军爷一两日就来买一回想来是喜欢的。”
崔云昭同梨青对视一眼不动声色问了别的话题就把这事揭过了。
等酒娘子走了梨青便低声道:“这一瓶桃李春芳酿要八十文一两日就来买一回一个月哪怕只买十来次也要一吊钱那位怎么可能有那么多银钱。”
崔云昭眯了一下眼睛
如今的世道很奇怪。
武将确实能凭借军功改头换面更换门第可大多数长行却过得相当穷困。
他们要上阵杀敌用命赚钱每个月的军饷不过比普通百姓要好上一点能让他们平日里多吃一两杯烧酒也就到头了。
可这点福利是用命和血换来的。
崔云昭知道长行一个月的军俸不过三吊钱。
一日吃穿怎么也要七八十文若是还要自己租赁房子只怕更是捉襟见肘。
用三分之一的军俸去吃酒实在不像是白小川这样的人做得出来的事。
崔云昭眯了眯眼睛没再多说什么她让梨青收拾好酒瓶点心两个人便要往外走。
但她还没来得及起身就听到一道爽朗的笑声:“这不是九娘子吗?怎么你也来吃酒?”
崔云昭抬起眼眸就看到一名年轻俊朗的青年大步而来。
来者崔云昭之前有过一面之缘当即便笑了一下:“见过吕少将军。”
来人正是吕继明的儿子吕子显。
————
吕子显是吕继明的长子因其出身不用从军功直接便被封为骑兵营指挥。
一营为五百人五都霍
檀就在他麾下。
之前吕将军刚升迁至博陵做防御使,家中曾经设宴,崔云昭曾陪着二婶娘一起去恭贺。
就是那一日,崔云昭见过吕子显。
吕子显算是这些少将军中相对开朗大方的,并没有那些纨绔习气,也从不烧杀抢掠,口碑很好。
崔云昭记得那一日见他时,吕子显还彬彬有礼,客气同她说了几句话。
她对吕子显印象还是不错的。
故而此刻见了他,也忙起身,落落大方同他见礼。
吕子显伸手指了一下酒桌,洒脱一笑:“九娘子无需多礼,此处偶遇都是缘分,不如我请你吃一杯酒吧。”
崔云昭却有些迟疑了。
原本崔家是同吕家议论的亲事,却不料最后阴差阳错,吕家没有这个意思,而霍檀又恰好同吕子显有旧,这门亲事最后就落到了霍檀身上。
两家定亲到成亲,防御使大人府上也没出什么动静,显然对崔氏女的名头不甚在意。
想来也是,崔氏女最闻名遐迩的时候还是前汉时,只不过后来朝代更替,中原腹地战火频发,皇帝都轮流换了好几个,姓什么的都有,就更没人在乎皇后是谁了。
故而崔氏女的名声渐渐没落,加上崔氏也大不如前,迎娶崔氏女就没那么让人动心。
崔氏人自己心里都很清楚,也并不把崔氏女当成稀世珍宝,崔云昭也从不觉得自己如何让人惦念。
吕子显见过她,却又毫不犹豫婉拒了亲事,大抵就是最好的证明。
但婚事虽然未成,却到底有过这一遭故事,崔云昭不免有些犹豫。
吕子显似乎不明白她犹豫什么,好半天才恍然大悟,笑了一声:“九娘子无需挂怀,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再说你我之间就连议亲都未有过,如今你是我兄弟的娘子,算是我弟妹,我遇见了,当然要请你吃一杯酒。”
崔云昭这才松了口气。
她笑着坐了回去:“家中时,总听郎君夸赞吕少将军,当真是光明磊落的英雄人物。”
“你是郎君上峰,自然是我敬你一杯酒。”
崔云昭生的美丽。
以前的时候,她行走坐卧都很守规矩,人也低眉顺眼的,不免显得呆板无趣。
但此刻,看她谈笑风生,笑意盈盈的模样,那种动人和明媚便从她身上流淌出来。
让人不自觉去回味她的笑容。
吕子显眸子微深,他深深看了崔云昭一眼,端起酒杯就笑:“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崔云
昭浅浅抿了一口酒,然后还是决定起身。
“吕少将军,如今时候不早,我……
她的话还未落下,就被吕子显打断:“九娘子,这么着急做什么?我又不吃人。
吕子显笑着抬眸看了她一眼,那眼神有一种很强列的坚持。
崔云昭心里不甚喜欢,却碍于面子,不得不重新落座。
“吕少将军可有事情要说?
崔云昭抛出话题。
吕子显的手在杯盏沿口慢慢摸索,他垂着眼眸,没有看崔云昭的脸。
“九郎是个好将领,他有勇有谋,对下宽仁,他麾下的士兵们都很敬仰他,吕子显笑了笑,直接一杯酒下肚,“他跟我不一样,他是全靠军功做上来的,而我只是靠家族父亲荫蔽的纨绔子弟。
吕子显的声音很轻,似乎只是在自言自语。
崔云昭安静听着。
吕子显继续说:“所以当时崔世叔来议亲时,家父才犹豫,对于父亲来说,我这个儿子实在没用。
他显得有些委屈,又有些苦涩,浑身上下透着一股颓丧。
这样的吕子显,同方才那个阳光开朗的人完全不同。
崔云昭总觉的有点别扭。
她觉得自己不应该听吕子显说这些话,可现在吕子显这般,她又不好直接离开。
那样就显得太不礼貌了。
酒桌对面,吕子显一杯接一杯吃酒,他白皙的脸上很快就泛起了红,眼神也有些迷离。
可能是因为吃醉了,也可能因为别的,他的目光渐渐上移,慢慢挪到了崔云昭的脸上。
崔云昭有些不喜。
她微微偏过头,不去正对着吕子显。
“吕少将军,你有些醉了。
崔云昭的声音很淡。
吕子显倏然笑了一声:“是啊,我吃醉了。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唇角有着明显的苦涩:“也只有吃罪的时候,我才敢说这些,平时我是一句都不敢说的。
“崔娘子是博陵崔氏女,从我还在岐阳时,就听说过崔娘子的芳名,那时候人人都说崔娘子是崔氏跟殷氏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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