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故来的太突然,贺兰氏毫无防备一口气噎在喉咙里险些没昏厥当场。
她身边的三堂婶忙伸手扶了她一把,让她坐下来喘匀气。
崔云昭的目光从她苍白的脸上划过,片刻后落到了崔序面上。
崔序脸色阴沉满眼都是愤恨已经没有了崔氏族长应该有的温文尔雅。
此刻的他,如同被人抢走了肉的鬣狗,大口喘着气浑身都是阴鸷。
崔云昭觉得很有意思。
在她看来,崔序现在的模样,才应该是他的本来面目。
贪婪,阴鸷,自私阴险。
崔云昭落落大方,目光明亮,一点都不为他的阴狠而退缩。
“二叔父既然二婶娘无法处事那我便只能来问你,你的答案呢?”
崔序深深吸了口气。
片刻后他才开口:“好,你好得很。”
这个二侄女,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崔云昭昂着头目光清澈望着他,不悲不喜:“那二叔父这是答应了?”
崔序咬紧牙关满口都是血腥味。
她请那么多兵士上门,根本就不是为了让他难做,也不是为了占崔氏便宜,她这是要从他心上硬生生挖出去一块肉。
虽然那肉并不是他们的可他却早就当成了自己私有。
她明晃晃告诉他她早就不是那个被他随意摆弄婚事的她了。
崔云昭的夫君是武将手下足有百人他们即便什么都不做只往崔氏门外一站那场面都很慎人。
崔序紧紧攥着手手心早就被指甲掐出斑斑血迹。
在给崔云昭订婚之初崔序其实并没有想那么多他只是想升至参政好在博陵城中行事更便宜至于崔云昭嫁给谁他并不关心。
当时他还想若是能嫁给吕继明的长子是最好的那这桩婚事就不会为外人议论了。
可最后吕继明竟然没有娶崔氏女的意思而是让这个父辈都亡故的军使做了崔氏的女婿。
这样一来崔序不仅失了名声还得罪了这个侄女。
这自然是不行的。
他思来想去许久才想了这么个法子来岂料这对小夫妻根本就不按着他的想法走。
更有甚者崔云昭今日回门
崔序面沉如水心里恨极。
尤其是崔云昭现在轻蔑地看着他的模样跟曾经的长兄是那么像让他心里越发愤懑。
崔序一个恍惚手边
一颤盛满芬芳桂花酿的酒盏便瞬间落地。
只听“啪”的一声酒盏碎裂成无数片。
也正是这惊天动地的碎裂声让大厅中众人瞬间回过神来心跳也跟着骤然加快。
主桌上的叔伯婶娘们看着毫不退缩的崔云昭看着她身边言笑晏晏的霍檀心里忽然升起一抹不能言说的欣赏。
这一对年轻夫妻虽然是阴差阳错凑成对可如今看来确实是极为般配的。
他们两个人似乎合该成为一家。
这一次崔序肯定讨不了好了。
大家心思各异崔序却已经无暇旁顾他只时阴鸷地看着崔云昭眼睛都要冒火。
“二侄女你这是要同家里决裂不成?我还没听说哪个出嫁女带着人回家硬要嫁妆。”
崔序声音沙哑做最后的挣扎:“你即便不为自己也要为了侄女婿的前程着想。”
崔序已经抛弃了脸面直接威胁崔云昭。
崔云昭看向霍檀。
此刻霍檀正唇角带笑垂眸认真欣赏手中的青花杯盏。
忽然听到了点名霍檀这才抬起头对上了崔云昭的明亮眸子。
下一刻他对着崔云昭灿烂一笑。
他本就生得极好剑眉星目俊朗无双崔云昭毫不夸张在这博陵城中他是她见过最英俊的男子。
看着他崔云昭总能想出许多美好的词汇。
戛玉锵金龙驹凤雏鹤骨松姿霞姿月韵……
那些词汇数也数不清尤其是他对着她笑的时候更是明月昭昭舒朗照人。
下意识崔云昭也回了一个温柔的笑。
霍檀冲她点了点头然后挺直腰背缓缓转身看向了崔序。
当他的目光落到崔序面上时眼眸中的笑意便荡然无存。
只剩下冰冷和锋利。
“二叔父晚辈刚来博陵咱们相识日浅你对我还不甚了解。”
“我这个人啊。”
霍檀的嗓子沉沉的直接把崔序心中的大石推落悬崖让它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
“我这个人
“武将跟文臣不一样作为一个武将能战场杀敌打赢胜战就是上峰最喜欢的属下。”
说到这里霍檀忽然笑了一声。
“呵。”
可那一声却让已经快要昏厥的贺兰氏打了个寒颤。
“二叔父我是个粗人只会杀人的
活计,论说心智是真的不如你。
“所以以后家里的事,我都听娘子的,今日的事,娘子无论要做什么,我自然是全力支持的。
霍檀说到这里,便伸手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碗酒。
他端起酒盏,遥遥敬了崔序一下,然后便把桂花酿一饮而尽。
喝完,他还笑了一声:“好酒,多谢二叔父招待。
崔序的脸色比方才还难看。
他忽然明白,今日无论如何,都不能不低头了。
崔序后悔了。
当时听到吕继明说,想给霍檀和崔云昭主婚,他还同贺兰氏窃喜过。
觉得霍檀不过是个无依无靠的军使,听起来不过是个粗人,崔云昭这般低嫁给他,两个人定过不好。
以二丫头那般的性子,即便想要那嫁妆,大抵也想不出什么法子,更不可能求夫婿来帮忙了。
名声可以一点点捡回来,可那殷氏的嫁妆却是实打实的好处。
当时就是这般想,才没有一口回绝这门亲事。
谁知道,他们夫妻两个竟是如此亲密无间,配合有加。
而二丫头,竟也不顾脸面,跟着霍檀这个杀神一般行事。
一步错,步步错。
崔序只觉得心口剧痛,可厅中这么多人看着,听着,前院明德堂还等着百名士兵,他不答应也不行了。
崔序强忍着吐血的冲动,最终还是艰难道:“都给你,都给你,你满意了吗?
崔序抬起眼眸,用那双充满血丝的细眼看向崔云昭。
声音比外面的天气还要冷。
“二侄女,虽说出嫁从夫,可娘家才是你的后盾,只要崔氏还在,就没人能欺你,你莫要头脑不清,信错了人。
崔氏是她的靠山吗?
父亲在的时候是,父亲不在了,似乎也就不是了。
家里面族老叔伯是多,但家家都有自己的营生,崔序确实不是个光明磊落的正人君子,可他能钻营,在崔氏落寞的当下,还是用崔云昭换了博陵参政一职。
再是朗朗清风的读书人,也得养家糊口,也有儿女要过好日子。
所以,当时崔云昭的这门婚事,族老虽然说了崔序,最终却没有强硬管束。
崔云昭的幸福同崔氏的未来相比,孰重孰轻,他们分的很清楚。
那么以后,崔氏能给她当靠山吗?
崔云昭的目光往边上那两桌看去,很快就收回了目光。
那就要看,下一任的家主是谁了。
现在,崔云昭倒是不着急。
无论崔序说话多难听,崔云昭都不往心里去,而霍檀仿佛根本就没听出来她含沙射影,陪着崔云昭一起起身,敬了崔序一杯酒。
说话还很动听:“多谢二叔父慷慨。”
崔序再也坐不下去了,今日他的面子已经被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夫妻俩踩在了脚底下,他觉得每个人看着他的眼神,都带着嘲弄。
崔序倏然起身,大袖一甩:“散席吧。”
他这么一说完,也不管在座其他人,大步流星走了,好似生怕走晚了,崔云昭还能使出什么招数让他丢面子。
方才还病歪歪要死要活的贺兰氏,见他一走,连忙起身也跟着要走。
崔云昭却喊住了她:“二婶娘,一会儿我让夏妈妈去给您请安,核一核我娘的嫁妆单子。”
贺兰氏脚步一顿,差点没摔倒在地,她挺直这脊背背对众人,肩膀不停抽动。
她似乎在忍耐什么,但最终还是咬牙切齿说:“好,我等她。”
他们夫妻俩一走,晚辈那一席上,二叔父膝下的堂弟堂妹们便都起身,一个个面色难看地告了辞。
等人都走了,三堂叔、六堂叔和八堂叔还留着没走。
六堂叔看了看兄弟们,然后就对崔云昭笑着说:“二侄女,外面的军爷还在吃酒吧?这么大的喜事,我们当要去见一见军爷们,感谢他们保家卫国,给他们敬一杯酒,如何?”
崔云昭愣了一下,然后便同霍檀一起起身,感谢几位长辈的用心。
崔云昭想了想,对霍檀道:“郎君,你陪着叔伯们一起先过去,我去同弟弟妹妹说几句话。”
霍檀点点头,对这三位堂叔还是很客气的,彬彬有礼请他们一起往明德堂行去。
这会儿清风楼中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崔云霆和崔云岚还站在那里没有动。
崔云昭看着满眼激动的弟弟妹妹,冲他们招招手。
“咱们回去说话。”
姐妹三人往怜星阁行去,崔云昭问:“我这个安排,你们觉得如何?”
崔云霆还没说话,倒是崔云岚难得有些激动:“阿姐,你真好。”
崔云岚心里很清楚,这个机会,是阿姐同二叔一家撕破脸皮换来的。
崔云昭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安静笑了笑。
崔云霆攥了攥手心,也跟着道:“阿姐,我会好好读书的。”
崔云昭忽然想起霍成朴。
她脚步微顿,问他:“霆郎,你喜欢读书吗?
崔云霆没想到她会有此一问,愣了一下,然后就说:“我喜欢的。
“我知道我以前很顽皮,但那只是……只是想要让先生们更关心我。
父母故去之后,他们虽然有那么多叔伯婶娘,可他们自己却很清楚,他们已经是孤儿了。
殷氏远在桐庐,鞭长莫及,他们只能在崔氏靠自己生存。
崔氏祖宅富丽堂皇,里面的一景一物,里面的亭台楼阁,都印刻着百年来的荣耀。
住在这里是很体面,可这雕梁画栋却也成了空中楼阁,成了控制住他们的牢笼。
他们只能被二叔父和二婶娘攥在手心里,没办法反抗。
只能任凭人摆布并不好受。
想不想搬出去?两个小的都很想搬出去。
崔云昭听见崔云霆稚嫩的嗓音,看着他们小脸上的坚定和喜悦,也不由笑了起来。
“三堂婶是个利落性子,你们搬去听乐堂,要听三堂叔和三堂婶的话,听从长辈们的教导。
崔云昭顿了顿,先说崔云岚:“岚岚,你有什么事,遇到什么困难,都可以问三婶娘,她会告诉你如何做。
“你不要怕,不要胆怯,她是我们的家人,你原来同母亲如何,就同她如何。
崔云岚认真点了点头。
崔云昭又看向崔云霆:“霆郎,你也是,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请教三堂婶,课业上的事,你就多请教三堂叔和明堂兄,他们都不会吝惜赐教。
“霆郎,这个机会很难得,希望你明年能考中,报答三堂叔和三堂婶的教导。
崔云霆挺直腰背,使劲点点头:“阿姐,我会努力的。
崔云昭叮嘱完,一行人也到了怜星阁。
夏妈妈已经收拾行李西,让梨青搬到了马车上,她正在怜星阁里等。
见崔云昭到了,她又说:“我若是走了,五小姐和三少爷怎么办?
崔云昭握住她的手,把今日的事情简单说了,然后就道:“妈妈,二婶娘那边已经同意了,今日你就受累,晚些回去,先去二婶娘那边把我母亲的嫁妆单子都收回来,再帮着他们两个收拾好行李,给他们送听乐堂。
夏妈妈没想到今日崔云昭办了这么多大事,不由瞪圆了眼睛,片刻后她又忍不住哭起来。
“小姐你真不容易,我一定好好把事情办妥,绝对不会让二房那吃人精占了夫人一分嫁妆。
她说着,想了想,继续道:“我多留一晚,等安顿好五少爷和三小姐,我再过去伺
候你。”
崔云昭便让她自己好生行事莫要着急。
事情都吩咐完崔云昭又叮嘱了弟妹几句让他们有事就派人去寻她这才领着梨青往前面的明德堂行去。
崔氏的明德堂是家中修建的最气派宽敞的屋舍往常家中行年节礼时此处也能容纳一家老小的席面今日的士兵们虽然比往常要多可将士们都不怕冷摆不下的桌席就摆在了院子里。
崔云昭刚到垂花门前就听到外面一阵热闹喧哗。
崔氏祖宅往常都是安安静静的今日难得热闹反而让人觉得舒心。
梨青上前推开门扉崔云昭便来到了前院。
前院的士兵们都在吃酒
有昨日见过的士兵们看到她不由都举起酒杯。
“九娘子多谢你。”
“崔娘子你家的酒菜真不错。”
崔云昭冲他们一一点头转身进了明德堂。
明德堂中霍檀还在陪着叔伯们给士兵们敬酒。
当然喝酒的主力是六堂叔。
崔云昭来到霍檀身边见他的脸比方才还要红忍不住念叨了一句:“少喝一些仔细喝醉了。”
她声音不大却被那一桌的士兵们听见立即就哄笑起来。
“军使还是娶了媳妇好如今都有人心疼了。”
“哎呀你们少起哄别跟着闹军使了让军使少喝些。”
这般玩笑着崔云昭脸上也有些红却并不如何羞涩。
她对他们道:“我酒量不济只能以茶代酒感谢兄弟们今日赏光来崔氏做客。”
她说着接过梨青手中的茶杯把杯中茶一饮而尽。
明德堂内外瞬间响起一阵欢呼声。
“好!”
“九娘子爽快!”
崔云昭笑了起来明德堂的气氛格外好。
六堂叔刚敬过一杯酒这会儿也有些醉了她对崔云昭和霍檀招招手醉眼迷蒙地道:“侄女婿二侄女我是喝不下了你们这两位堂叔可比我差远了我们就敬到这里了。”
“二侄女军爷们若是菜不够你只管让厨房准备就说是我说的。”
“你们去招待客人吧。”
崔云昭点点头认真道:“多谢三位叔父。”
六堂叔摆了摆手他睁开眼睛努力看了看崔云昭稚嫩的脸。
说起来她今年也不过十八岁。
她父亲过世的时候,她才十三岁。
六堂叔对崔云昭笑了笑:“你二叔父的话,你不用听,家里还有我们呢。这门亲事我没反对,主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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