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封阳嘴上答应的好好的。
可努力了没两天,他就坚持不下去了。
自懂事伊始,他就无比庆幸自己还有哥哥姐姐,家国大事,天下重担,无论如何也落不到他头上。
秉持着这样的想法,他能偷懒就偷懒,把高兴就好发挥到了极致。
只是没想到,小皇子想偷懒,无论太傅还是父母,乃至于兄姐都不答应。
一大早,坐在上书房的霍封阳垂头丧气,强打精神写大字。
在他身后,霍涿光淡淡扫了他的背影一眼。
今日教课的不是周太傅,也不是冷先生,是一名叫成羽的年轻先生。
他一贯都是笑脸迎人,学生们不怎么怕他,课堂上是敢说些小话的。
卫淼之见霍涿光看霍封阳,便凑过来压低声音问:“听说二殿下被训斥了。”
霍涿光点头,声音很轻:“我亦鼓励他。”
卫淼之看他淡定自若的模样,心里不由有些同情,伸手拍了拍他尚显稚嫩的肩膀。
“大殿下,不容易。”
霍涿光瞥他一眼,道:“何来不易?”
说罢,他放下狼毫,用一对雕刻稚嫩的镇纸舒展熟宣,慢慢端详自己刚写过的大字。
品鉴片刻,找出不足之处,霍涿光一边慢条斯理更换熟宣,一边淡淡道:“他不懂事,教导便是。”
听到教导两字,卫淼之不由打了个哆嗦。
这位大殿下,日常都是淡然模样,他几乎未有生气时,可他这样淡然言语,却让人后背发凉。
无形的威压自他身上蔓延,让人不由心悦诚服,不敢生半分抵抗之心。
他天生就是储君。
卫淼之顿了顿,刚要说话,就听边上郭妙宜开口:“听闻最近西市来了胡人杂耍,可要去看?”
霍涿光抬眸,平静看向郭妙宜。
少女今年刚至豆蔻年华,因生母样貌美丽,她自幼便霞明玉映,明眸善睐。
然其面若桃李,玉雪可爱,可性格却是果断直爽,雷厉风行。
听其言,如珠落玉盘,清脆作响。
霍涿光只看一眼,便收回视线,心念一转就道:“好。”
几人敲定出宫游玩时间,便不再言语,自去勤勉学习。
一日课业结束,霍涿光正在收拾桌上笔墨,就听熟悉的清脆声音响起:“阿兄,我方才听见你们要出去玩?”
霍涿光不用抬头,都知道说话之人是霍浮玉。
这丫头古灵精怪,耳聪目明
只要用心宫里还真没她不知道的事。
霍涿光有条不紊收拾好自己的桌案然后才抬起头看向霍浮玉。
霍浮玉穿着水红的小褂子头上梳着双环髻发髻上点缀白玉梨花衬得她可爱至极。
她正趴在前面的桌案上仰着头看他眼眸中有着殷切的期待。
霍封阳站在阿姐身后正在打哈欠对出宫游玩不感兴趣。
霍涿光直接走到小姑娘身边帮她正了正头上的玉梨花:“正是。”
霍浮玉眼睛一亮立即拽上霍涿光的衣袖跟着哥哥往前走。
“阿兄我也要去。”
小姑娘眼睛一转又说:“安安也想去。”
霍封阳:“……”
霍封阳耷拉着脑袋跟在兄姐身后只想回去赶紧写完课业早早睡下。
说这话的工夫兄妹三人正巧走到了回廊下。
外面金乌灿灿斜斜照进回廊里朱红廊柱错落排开在青金石砖上落下疏影。
微风吹拂桂花芬芳转眼又到一年丰收日。
近来风调雨顺米粮丰收朝野上下一派清明国事微松并不繁忙。
出宫看一看真正世界也好。
霍涿光眼底慢慢透出笑意:“行也不行。”
他一字一顿地说就看小姑娘的表情变幻莫测一张小脸都要扭曲。
霍涿光里觉得好笑
霍浮玉心里咯噔一声顿时有些心虚。
“我会努力的。”
小姑娘说着紧紧攥着小拳头满脸都是坚定。
“这一次一定能考优上。”
霍涿光脚步微顿认真看向霍浮玉。
霍浮玉被阿兄这样一看心里一阵阵发虚可出宫游玩的诱惑太大她实在耐不住。
霍浮玉这一次自己主动开口:“若是我这一次考不好任凭阿兄处置。”
还算乖顺。
霍涿光颔首目光一扫就落到了跟在后面的霍封阳身上。
霍封阳还在盘算今日安睡点何种香忽然如芒在背下意识挺直腰背努力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些。
“阿兄?”
他抬起头果然见阿兄正看着自己。
霍涿光只看他一眼就收回视线依旧牵着妹妹的手往前走。
他不看霍封阳可霍封阳却更紧张了。
他心里七上八下,走了几步,终于等到了当头棒喝。
“安安,元宝想要与我们一起出宫游玩,你可要去?
霍封阳不敢说不。
倒不是怕阿兄,只是他要不陪阿姐出去玩,这小公主不得闹得他睡不安生。
果然,他还没开口,就看到霍浮玉回过头,对他挤眉弄眼。
霍封阳心里叹气,嘴里却道:“去吧。
他一答应,霍浮玉便欢呼一声:“真好,咱们一起出去玩。
好什么好?
霍封阳心里嘀咕,慢慢数着一,二,三。
果然,三刚数到,就听前面的阿兄开了口。
“安安,你阿姐都答应要考优上,你呢?
霍封阳垂头丧气,轻轻踢了一下脚下的石子,看着石子咕噜噜滚走,才不情不愿开口:“那我也努力考两门优上?
此时此刻,霍封阳还心存侥幸。
霍涿光却道:“元宝只两门优良,你有四门,安安,眼看母后千秋在即,你可要让母后高兴?
都把母后抬出来,那霍封阳自然只有点头的份。
他道:“好,四门就四门。
他愿意做事的时候,还是很痛快的。
霍涿光同妹妹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笑了。
“安安真好。
被兄长这么一夸,霍封阳耳根一下就红了,他顿时有些扭捏,磨蹭半天才说:“我一直都很好。
“就是,就是有点懒。
霍浮玉噗地笑出声来:“安安,你还挺真诚。
兄妹三人打打闹闹,笑声随着秋叶飘远,一阵风吹来,秋叶打着旋盘旋而上,似乎能从高耸的红墙碧瓦上跃出宫门。
两日之后,就到了休沐日。
这一日霍涿光兄妹三人换了常服,一大早就从玄武门离开长信宫。
玄武门位于长信宫以北,离西市不算很远,马车约莫两刻便能到。
如今清明盛世,四海归一,百姓安居乐业,汴京作为都城,盗匪之事已多数断绝。
崔云昭和霍檀一直都不限制孩子们,尤其是霍涿光,因年纪渐长,出宫机会便更多。
他生在长信,从小锦衣玉食,目之所及只有雕梁画栋,如何能看到百姓疾苦?
故而于他年少时,霍檀和崔云昭夫妻二人只要得空,就会带他出来走街串巷。
待他过了十岁后,便让金吾卫暗中保护,他自可随意进出宫闱。
霍涿光年少老诚,今日又带弟
妹出行,故而金吾卫加了一倍,身边也额外增加了侍卫。
兄妹三人先上了马车,一路直奔西市百雀楼。
两刻后,马车在百雀楼停下,一道活泼的嗓音响起:“满郎,你迟到了。
说话之人自然是小世子裴庭逸。
霍涿光抬起头,就看到他身上穿了件极为艳丽的紫红衣袍,头上还簪了一朵芍药,那模样真是风流倜傥。
十二三岁的少年郎,自当有这般活泼风貌。
霍涿光浅浅一笑,冲倚栏眺望的众人颔首,然后便领着弟妹上了楼。
百雀楼是郭子谦的产业,刚好位于西市北门口,故而众人出宫游玩都在此处聚首。
带他们兄妹三人上了楼,裴庭逸吊儿郎当坐着,冲霍涿光挑眉:“今日要去哪里?
霍涿光直接在首位落座,待宫人上了茶,他才道:“此事由蓁蓁提议,便由蓁蓁做主吧,东西市她比我们熟悉。
蓁蓁是郭妙宜的小名。
在宫外他们都以乳名相称。
郭妙宜爽朗一笑,道:“好。
她说罢,便道:“西市的瓦舍近来来了一群胡人,皆是金发蓝眸,胡女的胡炫舞热闹非凡,这几日瓦舍生意都极好。
“胡人则会戏耍,变幻出各种东西,看得人眼花缭乱。
郭妙宜对此如数家珍。
郭子谦致仕之后,一家人都搬来汴京,郭妙宜其父继续担任汴京御林卫都督,老国公则在瓦舍里经营起了生意。
郭妙宜从小耳濡目染,对瓦舍相当熟悉。
“因边关榷市,近来同北陌、西洲十六国的来往频繁,有不少西洲十六国的百姓才从榷市取得一年至三年文牒,通过文牒进入大楚。
霍涿光说了一句,然后就道:“只想不到,他们在瓦舍里生意更好一些。
几国来往通商,本来就是为了繁荣经济,不过胡人来到汴京,除了做买卖的胡商,更多人都在瓦舍做起了艺人。
郭妙宜点头:“正是,这一批胡人就是第一批进入汴京的。
霍涿光看向她,淡淡笑了:“有劳老国公。
郭子谦为何会用心经营瓦舍,外人或许以为他放下兵权,做闲散富家翁,但霍氏自不可能不懂老爷子的用心和忠心。
郭妙宜挑了挑眉,道:“今日出来玩,开心些为好,就不说那正经事了。
她说着,众人不自觉往外看去。
楼下瓦舍人头攒动,游人络绎不绝,店铺中的小二来回吆喝,引人驻足。
不远处伶人在八角楼上喃喃清音歌声动听。
再往前去几名彪形大汉耍着高大的桅杆那桅杆比百雀楼还要高上面飘着的赤红旌旗犹如烈日在风中飒飒作响。
百姓们或驻足观看或热烈欢呼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盛世之下生活安逸富足百姓才能有喘息日一家老小出门游玩。
离开宫闱霍涿光脸上笑容更多。
他那双深邃的凤眸里映衬着朝阳和烈日璀璨而夺目。
他站起身来
一行人从百雀楼鱼贯而出在西市里游玩起来。
同年长的兄姐们相比霍浮玉和霍封阳这是第三次来西市。
对于西市的瓦舍楼台和商铺摊位都很好奇霍浮玉自不必说就连霍封阳都精神许多跟在阿姐身后一家家逛起来。
霍涿光一边与同窗闲聊一边分神关注弟妹目光一直追随在两个小的身上。
一路走走停停很快霍浮玉就停下了脚步。
他们停在了一家糕饼摊前。
这一家卖的是时兴的胡饼饼子里面加了不少西洲的香料用炭火烤制之后格外香甜吸引人驻足张望。
霍浮玉没见过这种饼便拉着霍封阳站在那里看。
只见金发碧眼的胡人三两下就擀好一张巴掌大的饼打开烤炉直接伸手进去放饼。
霍浮玉和霍封阳个子矮看不到里面什么情景顿时有些着急:“阿兄里面是何种模样?”
霍涿光前行两步探头看了一眼然后便道:“饼子恰好贴在炉壁上被底部的炭火烤制两面受热很快就能熟透。”
对于衣食住行的事情崔云昭从小就教导过霍涿光所以他自然明白食物是如何做出。
霍浮玉瞪大眼睛:“好有趣啊。”
摊主的汉话说得不太好也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一个劲儿售卖胡饼。
“三文一个五文两个尝尝吧。”
这几个字他一直说倒是说得很流畅。
霍浮玉顿时有些心动:“阿兄我想吃。”
“安安呢?”霍涿光问。
霍封阳也点头:“阿兄我也想吃。”
霍浮玉看向两人语气很是认真:“既然要买就要吃完不能浪费粮食。”
“好!”
霍浮玉想了想从自己的小荷包里数了五个铜板出来递给摊主:“可以帮我们切
成小块吗?”
很快一袋切块的胡饼就放到了霍浮玉手上。
她捧着香喷喷的胡饼很大方地道:“蓁蓁姐卫哥哥小堂哥我请你们!”
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约而同笑了。
这丫头可真机灵。
又逛了一会儿瓦舍就到了。
少年们兴致勃勃进入瓦舍一样样看过来。
胡炫舞好看杂耍更热闹不过最后众人还是热衷于看滑稽戏即便今日这一次场演的是汝阳王跟汝阳王妃鸡飞狗跳的婚后生活也看得津津有味。
裴庭逸不乐意了:“有什么好看的?我爹才不这样傻。”
卫淼之揽住他的肩膀按着他不让他走:“看看如何?我都不知当年王爷追求王妃时还送过是十八样兵器。”
裴庭逸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
他反抗道:“都是戏说而已哪里做得了数我爹怎么会这么蠢。”
汝阳王是武将从小就在军队里打滚他做事直接同汝阳王妃青梅竹马相亲相爱。
裴庭逸看得浑身难受红着脸叨叨:“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年轻一辈的孩子们自然不知道当年的故事。
见他坚持己见便也没有再打趣
霍涿光一边看着一边浅浅笑了。
朝野内外的事他自然知晓七八成就比如汝阳王一家的故事他知道的比同窗要多得多。
这十八样兵器当年汝阳王确实送过。
汝阳王同王妃这一段佳话至今依旧被人津津乐道难怪这滑稽戏要演。
看下面观众那兴致勃勃的模样就知道这话本经久不衰为众人喜爱。
霍涿光看向裴庭逸轻声开口:“无论真假都是好故事。”
父母恩爱阖家幸福确实是好故事。
裴庭逸原先有些窘迫但霍涿光这样一说他又觉得有些骄傲不由挺起胸膛:“那可是我爹娘可是金玉良缘。”
众人顿时笑开了纷纷起哄。
“对对对你家最好。”
闹过一场滑稽戏也看完了众人起身想要去看傀儡戏。
刚走两步就听到有人在哭。
霍涿光脚步微顿他循声望去就看到一对年轻母子跪在地上正同一名膀大腰圆的男子哭求。
那中年男子肥头大耳眼袋耷拉一看便是酒肉之徒。
跪在地上的母子衣着褴褛蓬头垢面看起来瘦
骨嶙峋很是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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