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他甩开先生的脸,喊道:“来人,拉下去!”
“廷杖!给朕打到他断气为止……”
跪在一旁的礼部尚书还在为先生求情,赵令山气得吐出一口血水来,他冷声喝道:“你若再为他求情,那朕便连你也一起打!”
礼部尚书吓得脸色惨白,跪在地上不再出声。
……
先生刚被拉下去,在长椅上绑好。便有人进来通报:“陛下,反贼赵梓菁攻进京都了!”
赵令山从未想过要拦他:“正好,让他好好看看他最敬重的老师……是怎么被打死的。”
长棍敲在血肉上发出的响声,一下一下,沉痛地戳在赵令山的心上,他逼着自己不去可怜他,他逼着自己不去重新拾起那颗悲悯仁慈之心,他拖着沉重的身子绕过大半个皇宫,走到了仁德宫。那里住着他的结发妻,是如今在这个世上唯一还挂念他的人。
但当他敲开门的那瞬,看到的却是躺在血泊中的女人,同她一起躺在地上的还有大皇子阿朗,他只有三岁……薛皇后怀里还抱着他那不到一岁的阿宝。
阿宝也没了呼吸。
赵令山的身子瞬间疲软无力,他瘫在门口,半晌后,他吐出一口瘀血,喃喃自语:“是我害了你们,是我害了你们……要索就来索我的命,为何要拿我的妻儿和娘娘开刀啊!”
他费力地爬到她身边,伸手想要触碰她:“你从前说,我总是顾不上你……如今好了,我们以后便可以只做一对寻常人家的恩爱夫妻了……苁惠。”
但他的动作却停在了指尖相碰的前一秒。
……
赵梓菁率兵冲进宫里时,一眼便瞧见了趴在长椅上,已经断了气的先生。
他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幕,立即跑过去确认。那日夜色朦胧,他于黑暗处,看到心中仅剩的那道光……一点一点地散了。他抱着先生被打得伤痕累累的身子,凄惨地喊出声。
赵梓菁眼眶猩红,只身走进宫殿。里面并没有人。
在满地狼藉中,他只看到了六哥留给他的最后几张字条。
进宫时,你都看到了吧?为君者,忌优柔寡断。该杀的,就得杀,不要像朕从前那样。这便是朕要送你的第一个礼物。
赵梓菁双手攥紧,手中的纸条立刻被揉成一团。
听闻你心悦十妹,你孃孃欲立她为长公主,朕没答应。这便是朕送你的第二个礼物。
他们都说,你做的会比朕好,朕心中自是不服的。但,你是朕的九弟,你自幼便是朕看着长大的,你是什么样的人,朕很清楚。那高处,朕去瞧过了,不适合朕,朕不要了也罢,如此还能活得舒心些。这是朕送你的第三个礼物。
满意了吗?我的九弟。小时候,你想要的一切,哥哥都会给你。长大了,也是。毒茶是你准备的吧?我已经喝了,以后你就再也看不到我这个无能的哥哥了。
毒茶?什么毒茶,他从未准备过毒茶。
赵梓菁想过起兵造反,想过杀了所有贪官污吏,就是未曾想过……要六哥的命。
先生我便一同带走了,他死前还说,是自己教导无方,没有教会我为君之道。来日方长,望九泉之下,我与他还能再相见,他是我赵令山的先生,永远都是。我知道你肯定也舍不得他,到时若我与他能再碰见,我一定好好待他。
九弟,你是最让哥哥省心的孩子。望尔舒心,盼尔高飞。
赵梓菁看完了最后一张纸条,心已凉了半截。他起兵造反,从未想过夺位,他就是想为孟相公查清真相,想保护孟昭懿。却不料,他的这次兵变,直接导致了六哥和先生的死亡。
他得位不正,还害死了六哥和老师……
是他杀了六哥,是他杀了老师……
这成了赵梓菁往后每日的噩梦。
-
先生提前结课了。
下学后,大家蜂拥而出,先生唯独喊住了赵梓菁。
“九殿下。”陆正殊看向赵梓菁,说,“吾从前是对你严厉了些,吾罚你抄《道德经》,便是要让你静下心来。你总是心思浮躁,吊儿郎当,做事鲁莽。你若只想做个闲散王爷,吾也不会如此严格地要求你。但吾看出了你的野心,你是个洁净之人,切忌沾染恶习。”
“以清廉为纲,以公正为魂,孜孜以求,尽忠报国。不可听信他人谗言,不可鲁莽行事。”
“亦不可有谋权篡位之想法,此实乃狂悖之徒也!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吾必须要教你这个道理,若是他日,你瞧不惯官家的做法,你可耐心进谏,但绝不可残杀手足同胞!”
陆正殊望向他的眸子里藏了深深的悲悯:“九殿下,可记住我方才说过的话了?”
他这几日在梦里经常能看到九殿下举兵攻进京都的画面,他心里满溢悲痛,那场景如此真实,真切到他以为这便是已经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事了。所以,他才选择匆匆地结课。
他应该留更多的时间,让他们去面对这个处处充满阴暗的世界,而不是将他们护在怀里。他应该让他们在社会上成长,而不是只有年岁的增长。
陆正殊永远都记得那夜梦中,他看到了官家凄凉的眸,听到了他冰冷的话,以及他眼中那抹藏不住的绝望……他从梦中惊醒,大口喘息。他未曾想过,原来在某个瞬间,他已不再是那个一身清骨只为培养贤士的教书先生了,他也做过杀人诛心的事。
他教育的学生,那个他最喜爱的学生,竟要伤害自己的手足同胞……
……
赵梓菁瞧着先生眼中涌上的情绪,心中一紧。
自十妹落水之后,这一件件怪事都让他觉得莫名其妙。先是十妹情绪变得阴晴不定,再是薛琮知都不爱搭理他了,可薛琮知从前明明也是个清风霁月的小郎君。现在连先生都变得好生奇怪,突然对他说什么不要谋权篡位,他赵梓菁就从未有过这个想法。
但他怕先生责骂自己,便应下了。
“一定要记住我说的话,万万不可胡闹。”
赵梓菁回:“学生谨遵先生教诲!”
“……”
“吾已跟陛下请旨,决定致仕还乡了。”
他也已上书进谏,告知官家不可再无端生事,引发各国之间的战争了。官家虚心纳谏,立即下旨让驻守漠北的骁勇将军班师回朝。他今日也已经在题本中明确指出,不可听信新党文官的谗言,新政可行,但不是所有的新政都符合大昭的国情,应明辨是非。
他只是缺少指点,并不是做不好这个官家。
……
赵梓菁问他:“那学生以后……是不是就见不到先生了?”
先生眸中带笑,抬手摸了下他的脑袋:“我以后尽量多回来看看你们。如今,我最看好的便是九殿下,望你能协助你六哥,为大昭做出更多的贡献。”
赵梓菁眼睛很亮,冲他点头:“我会的!”
-
四月,官家为赵梓菁在宫中举办出阁礼,赐他府邸,封他为秦王,并赠字“贤明”。
是日,九哥便拜别了太妃娘娘,入住新府。
孟昭懿也在这宫中也有些待不下去了,遂去找了太妃娘娘。太妃娘娘早看出来了她的心思,笑着迎她进门:“吾早就知道你心不在这里了,罢了,早晚都是留不住你的,你便去吧。”
昭懿不舍地看向太妃娘娘。她心中都明白,知道她前世为何要斩断自己和九哥的姻缘。宫中是非多,尔虞我诈,她看似绝情,实则是在保护昭懿。
“吾猜你此番出宫,定是要去到你爹爹身边的,姚州离京都甚远,你路上要注意安全。”
孟昭懿冲她点头:“多劳太妃娘娘挂心,昭懿都清楚的。”
“那吾……便送送你吧。”
九哥已经离宫,如今连昭懿也要走了,太妃娘娘心中自是舍不得的,她站在清仁宫门口,望着昭懿的身影逐渐走远,心中泛起些许疼痛。她忙追上几步,却还是跟丢了。
她回过身,神色郁结:“彩蝶,吾身边已经没有知心人了。德宁嫁去漠北,昌华嫁去南夷,如今九哥出阁,昭懿也走了,吾总觉得心中好像空了一块。”
彩蝶在她身边伺候了许久,闻言,也只是轻声应了句:“娘娘许是多心了,九殿下方才还给您寄信了,昭懿姑娘也答应过您,会多写信给您的,您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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