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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锁深宫(二)

孟昭懿终于反应过来,她躲开视线,向他行礼:“妾身见过官家。”

赵梓菁朝她走近几步,问道:“你……近来可好?”

“妾身一切都好。”孟昭懿抬眸瞧了眼他的脸色,“……官家呢?近来可有烦心事?”

“朕……我还是老样子,政务繁忙,整日忧心,如今反倒怀念起从前无忧无虑的日子了。”

孟昭懿不想同他聊这个话题:“恕妾身不懂官家哀思,遂无法为官家消愁。”

“……”

良久无言。孟昭懿又向他行礼,准备离开。却不料,她还未走远,赵梓菁重新叫住了她:“今日是娘娘叫你来的吗?”

她回过身,低眸应他:“是孃孃的意思。”

“……”

他问一句,她便答一句。他若不问,她也没话要同他说的。赵梓菁心似被尖刀扎了下,疼痛满溢,他眉心微皱,轻声问她:“这里没人,你就同我说实话吧。”

“昭懿,你是不是还在怪我?”

“妾身从未怪过官家。”

“那你为何一次都不来参加宫宴?”

孟昭懿眼眸一顿,安静了许久后,开口:“妾身这些年一直在江南生活。江南到京都,路途甚远。妾身如今家徒四壁,且身份卑贱,若来参加宫宴,必会传出闲言碎语,实在不妥。”

“你是朕的十妹,纵是罪臣之女,他们也不能随意编排你!”

孟昭懿听及此,眼眸颤了颤,片刻后浅笑着回他:“官家方才也说了,妾身是罪臣之女,如今乃一介布衣平民,自然也是不敢与官家称兄道妹的。”

“……”

赵梓菁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他立即转移话题:“我未曾立后。”我答应过你的。

“……也从未碰过他人。”我许过只你一人。

孟昭懿听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回他:“官家不必同妾身说这些。”

他才不管她在说什么,只是固执地说:“我这些年一直都在找你。”

他感叹道:“你躲得真好。我根本……都找不到。”

……我很想你。

“妾身并没有想刻意……躲着官家。”

赵梓菁神色悲痛:“昭懿,你只要应声好,纵使万般艰险,我都会娶你为妻,立你为后。你只要同我说声好,就可以了。你明知道,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会去做,我很好骗的……”

孟昭懿眼眶有些发烫,闻言只是安静地站着。见他许久未出声,便抬眸望向他,他眼中满是柔情,她被那滚烫的视线灼到,立即垂眸,开口:“官家乃一国之君,应以国家为先,为天下百姓着想。好骗也不是什么美事,官家得改改这个坏习惯了。如今官家后宫佳丽三千,且各有妍姿。闲暇之际,官家宜多与其亲近,以增情感,为皇室延绵子嗣,增添喜庆。”

“可我说过啦!”赵梓菁双眸含泪,突然情绪失控,“她们都不是你……你还想我怎么做?”

“妾身与官家已然错过,官家为何不放过自己?官家若是觉得后宫无首,妾身斗胆提议,可令淑妃摄六宫权。淑妃陈氏乃妾身故交,亦是你的妻,如今妻变妾,她心中自是不甘的。陈淑妃为人温和善良,做事稳重,是皇后的最佳人选。”

她不想在此地多待:“天色已晚,妾身先行告退。”

“……”

良久后,赵梓菁才轻声道:“你就放过自己了吗?”

他望着孟昭懿逐渐远去的背影,眼角倏地划出一道清泪。他低头,望向身上的那席衫袍。这便是他从满心欢喜到心力交瘁的见证。同样也是拴在他身上的枷锁,是困住他的牢笼。

是它,让赵梓菁在三年前永失所爱。

也是它,让赵梓菁一辈子都要活在愧疚里。

他抬起眸,瞧着那抹消失在雪色里的残影。三年时间,说快不快,说短,好像也没他想象的那么短。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这三年的。

许是每日望着她从前送给自己的锦扇,辗转难眠?亦或是,那日他乔装成寻常人家的男子与她在渡口一别,她亲口对他说的那句“来日方长”。

他发觉,这似乎是他们之间最正式的一次道别。他没想过,她会消失这么长时间。也从未想过,回来后的她……就像变了个人似的,都不爱搭理他了。

是他让她等太久了吗?

还是,他从一开始便是错的。

从他听了娘娘的话,命手下领兵攻进京都开始,从他正式即位的那天开始,他的一切便都不能由他自己来做主了。他被迫娶了陈氏为妻,又差点被逼封心爱之人为长公主……他不明白,为何他从未主动做过一件伤天害理之事,却要忍受这般难以忍受的折磨。

后来,他想明白了。他早已不是原来的那个赵梓菁了,从前的他只知研究兵书,带兵打仗,在战场与敌人厮杀。他没有烦恼,活得潇洒自由,无拘无束。可如今,他的手上占满了同族的鲜血,他杀了自己的兄长,在众臣欢呼之下,夺得皇位,成为一国之主。

那是他留下的血债。

而如今的种种,便是降临在他头上的报应。

从那时开始,他便都做错了。

他应该明白的,江山与爱人,他只能选其一。他没那能力,做到两者兼得。

可他那时的初心……不过就是要保护好她,帮她洗清她父亲身上的冤屈罢了。不然,他哪会那么贪心啊,去到一个他不该去的地方,做一场本不该由他来完成的黄粱美梦。

赵梓菁转过身,眼泪越发汹涌,他在原地顿了许久,才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就像如今的他和昭懿那般,注定不会再相遇。

他只是觉得难过,以后再也听不到昭懿在耳旁唤他一声“九哥”了。

-

转眼已到隆冬之际,窗外满天细雪纷飞,孟昭懿这些时日都将自己关在屋里,抄书静心。

是日,秋桐随附近的老农上山挖笋,碰见了阙临的侍从,他递给秋桐一封信,让她务必亲手交于孟昭懿。说完,他的身影便消失在了丛林深处。

秋桐不敢耽搁,遂与一同前来的老农表达了歉意,只身返回住宅。彼时,孟昭懿坐在条案前,她正抬眸看向窗外的美景,片刻后执笔在纸上落下几笔。

——“远山含黛映白雪,近水含情凝冰花。”

秋桐等她写完后,才将信递给她,说:“这是方才阙大人托人给姑娘送来的信。”

孟昭懿放下笔,接过秋桐手中的信,心中却在疑惑阙临这时候给她写信的意图。她摊开信纸,只见上面就写着几个字:孟相公之案已有新进展,今日我去你的住所找你,望知。

-

那日夜晚,寒天漫漫,白雪皑皑,冷气弥漫。房外万籁俱寂,唯余寒风呼啸之声。屋里人身衣厚,孟昭懿犹觉寒冷难挡。秋桐为她披上毛氅披风,随后将手炉递给她取暖。

阙临走进前堂,就见孟昭懿抱着手炉,神色认真地在写着什么。他出声喊她:“孟姐姐。”

孟昭懿闻言,回身看他,随后直接切入正题:“阙大人今早在信中所说的进展是什么?”

阙临与她保持着合适的距离,出声:“那日集市上的那名酒贩指认了其他人。”

孟昭懿邀他入座,为他沏了茶,随后问道:“他指认了谁?”

“他的二弟。他说‘落实回’是他二弟回家探亲时带给他的,他和他的妻子并不知晓这是何物,以为只是普通的药引,便加到了自己酿的酒里。好在那日他刚出摊,酒并没有买出去。”

“他二弟如今人不在京都,我已下发海捕文书,若有发现,定将他抓拿归案。”

孟昭懿松了口气:“那便好,至少不能让他再毒害其他无辜百姓了。”

阙临递给孟昭懿一个荷包:“这里面有‘落实回’与其解药的制作过程,孟姐姐且先拿去。”

片刻后,他又问:“还有一事,孟姐姐可曾在孟相公口中听过……薛琮知这个名字?”

薛琮知?孟昭懿努力回想从前爹爹在信中与她说过的人,似乎真有这个名字。她迟疑地朝他点了下头:“爹爹确实与我谈起过这个名字,但我印象不深。”

“那你可曾听闻近日发生的那起‘南山阁案’。”

“只听过一些。”孟昭懿低眸思考了许久,“莫非这薛琮知与我爹爹当年的案件也有关?”

阙临应她:“是。他是孟相公的学生,也是官家年少时的伴读,孟相公出事那年,他出任刑部郎中,掌详平、复反等事,那时他一直在暗中调查孟相公之案。”

官家年少时的伴读?那便是九哥的伴读,按照道理来说,她应该是认识的,那时她已经被张太后带到宫中养着,平时都是跟皇子们一起读书。但她却对这个薛琮知没有任何印象。

孟昭懿问:“那他如今……为何会?”

“也被人陷害了。”

“什么?难道是因为他暗中调查爹爹当年的冤案,被人发现了?”

阙临铁面无私地说:“是,也不完全是。南山阁案与孟相公之案有相似之处,薛琮知的身上还藏着秘密,我也只能想办法多留他些时日,尽量让他说出更多有用的消息。我想这次重新出现的‘落实回’,定也跟薛琮知有关。但他如今在那些要将他置于死地的人的眼中,就是犯了跟孟相公一样的错,我怕是保不住他太久了。”

“为何保不住他?已经找到真相了吗?若没有,尔等难道想让他成为下一缕冤魂吗?”

她有些慌了,出声质问他:“阙大人,你难道已经忘掉我爹爹是怎么死的了吗?”

孟昭懿到现在都还记得她那日所见的场景。

爹爹身上,竟无一处是完整的。他们挖了他的眼,割了他的舌,将铁钉打入他的耳中,甚至恶劣地将挖下的眼珠煮熟,塞进爹爹的嘴里,将他折磨得……面目全非。

然铁钉入耳时,爹爹没死。被打到血肉模糊的伤口因潮湿的环境而感染腐坏时,他也没有死。被挖了眼珠、割掉舌头时,他还是没有死。爹爹就以这具残缺之身,在那暗无天日的牢狱里又活了许久。却没想,最后真正压死他的是崇景帝下的一道圣旨。

崇景七年隆冬之时,爹爹不堪其辱,在狱中自尽。他没能熬到世人还他真相的那一日。

临死前,爹爹咬破手指,在狱中的墙上歪歪扭扭地提了首诗:

铁骨傲苍穹,丹心映日红。

山河存正气,日月耀高风!

他说不出话来,便又在墙上写了几字,以证清白。

他说:“臣孟殷罗,矢志忠诚,未曾改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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