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八,宜结婚求嗣,搬家入宅。
桌上的百合沾着未尽的露水,从桃粉色的花瓣边沿一滴滴滚落,最终聚集在白色花蕊中心,衬着乳白色桌面,有点俗套的味道。
叶蜚声坐在化妆镜前,直视着里面的女人,长发挽起,精致的妆容,衬得平日干净清淡的眉眼也跟着昳丽了几分。白纱是抹胸样式,上面缀着颗颗细密的晶莹白钻,高级定制设计,不用本人到场,最后的成品也极其贴合身材曲线。
颈间的红色宝石在灯光的照耀下,刺得人眼睛生疼。耳上的宝石和颈上的是一套,水滴形状,稍微偏下脸,水滴的尖端便闪烁着璀璨的光芒。
毫无疑问,今天是叶蜚声的婚礼。
而且是一场极其奢华隆重的婚礼。
光是这一身价值千万的行头,就足以令所有女孩在心里尖叫,感慨一场经年难求的美梦终于实现。
然而,叶蜚声此时的心绪却异常平静。
白纱精致又昂贵,但并不比T恤和牛仔裤更重要;项链和耳环再璀璨夺目,她只觉得比烂泥还廉价。
她不对这场婚礼抱有任何憧憬感情,同样,也对今天的新郎不怀任何期待。
门被推开,叶曲棠穿着一身香槟色缎面吊带裙,踩着十二公分的细高跟走了进来。
“怎么,穿上婚纱都走不动道了,连下楼都要人来三催四请。”
玩笑的语气中,藏着淡淡的鄙夷。
叶蜚声偏头,看了她一眼,这一眼不掺杂任何情绪,随即默不作声的移开视线。
这是叶曲棠的一贯做派,哪天她要是和颜悦色了,才会叫叶蜚声大跌眼镜。
叶曲棠站在她身后,弯下腰,和她一起看着镜子里的新娘。
做了美甲的手指撩起叶蜚声脖子上的项链,动作随意,漫不经心,带着一股轻视的味道。
项链搭在她的手指上,叶蜚声一时说不清是项链上的宝石更红,还是她涂了甲油的手指更艳。
“没戴过这么贵重的珠宝吧。”叶曲棠语气嘲讽,“也是,整天在泥巴里打滚的老鼠,头一次戴这么贵重的首饰,胆子肯定被吓破了。”
叶蜚声把项链从她手上拿了下来,对着镜子,将红宝石移到脖子正中间位置,轻声更正,“那是陶艺,不是泥巴。”
“有什么区别吗?”叶曲棠嗤笑。
当然有区别,而且这里面的区别,叶蜚声可以说个三天三夜,但对她,却没有说的必要。
不过是对牛弹琴罢了。
叶曲棠瞥了一眼低着头的人,讥刺道:“能够嫁给时信哥,你心里肯定乐死了吧。”
“我没有。”叶蜚声轻声否认。
“在我面前就不用装了吧。”叶曲棠忽略她的否认,自顾自道,“我还不知道你嘛,嫁给时信哥,摆脱私生女的名头,成为圈子里人人艳羡的宿太太,这桩婚事,对你可是一本万利。”
叶蜚声斜眼看她,再一次感觉到了对牛弹琴。
这么多年,叶曲棠好像真的听不懂人话。
她思考了一下,把脖子上的项链摘了下来,递给叶曲棠。
“做什么?”叶曲棠看着她手里的宝石项链,不知道她要打什么主意。
“你要是羡慕,这项链可以送给你。”叶蜚声语气平静,不掺杂任何私人情绪,“还有这套婚纱,耳环,都可以给你。”
叶曲棠皱眉,“你什么意思?”
叶蜚声唇角翘起,含着三分笑意,无辜道:“你觉得这桩婚事我得了好处,那么你来和他结婚好了,趁现在婚礼还没开始,换人还来得及。”
她的语气轻描淡写,却让叶曲棠直觉被羞辱。
叶曲棠瞪着她,“你……”
“你”了半天,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叶蜚声好整以暇,拖着项链的手掌往上抬了抬,往她面前又递了递。
叶曲棠却被她的动作刺激到,怒从心头起,右手一扬,那串宝石项链被打落在地。
沉闷的声响,价值不菲的红宝石项链瞬间解体。
碎钻滚落一地,红宝石上出现了明显裂痕。
“叶蜚声,你敢羞辱我?”叶曲棠狠声道。
向来只有她看不起叶蜚声的份,哪里轮得到叶蜚声给她摆脸色。
“这就叫羞辱你?”叶蜚声觉得好笑,语调轻缓,不疾不徐,“让你和他结婚,就是羞辱你,他在你心里,原来这么不堪。”
她俯身,捡起摔落在地的项链。
“我和这么一个男人结婚,有什么值得让人艳羡的,我每天做梦都要被——”
话音戛然而止,她的视野里出现了一双黑色锃亮皮鞋。
“每天做梦要怎样?”淡漠的语气,含着上位者天然的威严。
叶蜚声心跳停了半刻,抬起头来,对上了一张无可挑剔的英俊脸庞,以及一双透着冷感的黑色无机质瞳孔。
叶蜚声拿着项链,僵硬的直起身,坐在椅子里,双手交握,十指攥得死紧,半天说不出话。
“做梦被怎样?”宿时信再问了一次,还是那种平淡的语气,听起来没有任何威慑力,但让叶蜚声的心跳声呈倍速波动。
听不到回答,宿时信也没有再追问。
其实他已经习惯,叶蜚声常常在他面前,胆小如鼠的模样。
空气一时寂静无声。
叶蜚声快要呼吸不过来。
说人坏话,被人当面抓个正着,有她这么倒霉的吗?
都怪叶曲棠,谁让她先惹她的。
“时信哥,你怎么上来了?”叶曲棠小心翼翼问道,生怕那些话被宿时信听到。
宿时信看向她,“时间到了,来接新娘下去。”
“哦哦哦。”叶曲棠一迭声应道,在宿时信面前,再也没有刚才那种颐指气使的大小姐做派。
她应完声,又不知道该做什么,坐立难安,左顾右盼,想要把刚才的话题揭过去。
但想了半天,都找不到新的话题。
还是宿时信开了口,“曲棠,你先下去。”
叶曲棠如蒙大赦,连忙逃离灾难现场,“好,我下去招呼客人。”
宿时信往前走了几步。
叶蜚声听到脚步声,腰背挺得更直,呼吸放慢,一下都不敢动。
她的确不对这场婚礼抱有憧憬的感情,也不对新郎心怀期待。
因为她对他仅有的情绪,只能称之为畏惧。
从小到头,这么多年,从未改变。
宿时信走到她身后,低头,目光落在她光裸的肩颈上,笔直纤细的线条,皮肤瓷白,细腻如玉。
耳垂上的红色宝石,点缀在一片柔软的白皙中,有种万丈红尘,我自盛开的寥落。
乌发,雪肤,殷红镶嵌。
明明是春末夏初,他却看见了一株红梅绽放。
宿时信视线移开,叶蜚声顿觉危险远离。
还未松懈下来,桌上的粉百合便递到眼前。
“拿上,下楼。”言简意赅,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力。
叶蜚声伸手接过,起身时,才意识到另一只手里还攥着碎裂的项链。
手心张开,叶蜚声轻声说:“项链坏了。”
宿时信轻扫一眼,浑不在意,“扔了吧。”
“啊?”叶蜚声慢半拍道,“那没有戴的了。”
宿时信从她掌心中拎起项链,指腹相擦时,叶蜚声手掌不自觉痉挛。
“咚”,桌面发出沉闷声响,繁复漂亮的红宝石,再次遭受摧残。
“那就不戴了。”
叶蜚声一手拿着捧花,一手提着厚重的裙摆,颈间空荡的令她有些没有安全感。
她落后宿时信半步,亦步亦趋的往前走。
脚上是十公分的高跟鞋,叶蜚声步伐缓慢,她看着正前方的地面,余光却不自觉扫向左前方的高大身影。
他很高,高中的时候就有185公分,这么多年过去,身高只增不减。饶是自己踩着十公分的高跷,也堪堪到他肩膀。他前进的速度同样缓慢,稳重从容。
始终和叶蜚声相隔着半步距离,看起来似乎是为了迁就她的步伐。
然而,叶蜚声脑子里刚冒出这个念头,就被她瞬间掐灭。
黑色高级定制西装,妥帖的包裹住他的身体,领口、肩线、下摆、袖口,一切都是那么的恰如其分。
完美的挑不出一丁点错漏。
叶蜚声却觉得他好像清瘦了几分,余光从上半身下移,自然的在两条挺括的黑色裤管间逡巡。
高级面料,剪裁得体,衬得两条长腿笔直修长,随意摩擦走动,也不会发出任何声音。
那两条黑色裤管不断地在她视野里无声移动,一步一步,频率很慢,像是起舞的鹤,她入了神,一时有些拿不准,到底是左还是右。
她一心两用,注意力被分走了大半,只关注着黑色裤管,却没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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