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子夜,韦祎房间的窗户被悄悄推开仅有尺宽的缝隙,轻快灵活的黑影顺着缝隙滑进屋,如同一道黑色的丝绸,无声落地,将窗户归位。
到此时,韦祎是真的没察觉。
败笔是黑影子业务套路太熟练:落地关窗后,非常自然地走到床前,去轻轻推韦祎的肩膀,查验他有没有睡熟。
一般都是下了迷药才沉睡的,所以推也不可能醒。韦祎不是啊,他把药运功排出去了,自己睡着的,所以推这一下子当然醒了。
反应不过来该怎么办的时候就要顺从内心的第一选择,怂就对了:一动不动装睡着。
还好这黑影子是来推了推他,没有拿匕首在他脖子上划一道。
确认了屋主睡着,黑影子在屋内翻找起来。
因为几乎没出声音,所以韦祎睁开眼睛来看,见黑影子没翻多久就看完了韦祎包裹里换洗的衣服,没拿走银钱,而是一丝不差地原样包回去。
随后揣度了一瞬,走到床前,摸韦祎身上。
“我这会儿要是暴起,他一定吓一大跳。”韦祎被人翻得仰躺,心想。
果然在韦祎怀里摸出来黑锦绣祥云的封袋一只,方方正正。
打开来,里面有鹅黄色锦帛一方,上面写了几行字,盖玉玺大印。黑影子此时竟然打起火折子,将“密旨”凑在亮处,仔细看了一盏茶的时间。
就那么几个字,用得着看上一盏茶的时间吗?韦祎纳闷。
看过了,这黑影子把密旨折好,放回封袋,揣进韦祎怀里,又把韦祎翻回侧躺的姿势,盖上了被子。
随后,拉开窗,一闪身滑出房间去,窗户随即缓缓合上。韦祎这时已经坐起来欠身望向窗边了,马上又听到窗户有细碎的响声,正想赶忙躺回去,看见只是伸进来一条铁拨片,将窗栓原样恢复。
拨好了窗栓,外面一声风响,没有了人的气息。
“好厉害的暗探功夫。”韦祎叹道。
这人是谁呢?
闹了这么一番,睡是不敢睡了。
枯坐无趣,韦祎临时抱佛脚,平躺钻研了一夜的运功行气。
东边刚刚出现一线朝阳,韦祎站起身来把周冲叫起来,结房钱,在客栈对面的早餐铺子吃早饭。
东海郡醒得很早,此时街上早餐铺子都开了业,天都没大亮,街上已有人烟。
“昨夜玩得可好?”韦祎问。
“好,大港附近有卖吃食卖小玩意儿、耍把式的,比庙会还热闹,听人说,这里是日日如此呢!”周冲很兴奋,他买了些鱼干、虾干、海菜干,等带回军营找钱氿煮来吃。
“我们还要原路回来,你为何不回来再买?”
周冲愣住,“对,对啊。”
“睡得可好?”
“好啊,我以为我下午刚醒晚上会睡不着呢,结果一躺下便睡了,幸好今早您叫了我,不然醒不来。”
看来这位也中招了,韦祎心想。
他没有怀疑周冲,而是现在说给周冲听也没用,引得两个人一起焦虑,更要坏事。
肯定不是小偷,民间偷儿用不上这么精巧的功夫。
身负上乘轻功,溜门撬锁下药业务熟练,行动不发出一点点声响,浑身包裹严实没有气味,且丝毫不对钱财起意,这都不是轻松能做到的事情。
韦祎曾混迹皇宫大内,寻思昨晚那人更像是训练有素的密探或者杀手。
趁着人不多,二人出城去,骑上马向南奔向东平郡。
在马上,韦祎仍然想着此事有更大的蹊跷。
还没出发的时候,既然父亲韦寅知晓密旨中所述内容,他便询问父亲如何才能让此行有所保障。
韦寅认为,危险必然会有,其实没什么彻底避免的办法,但是,捉弄敌人一番是可以做到的。
父子二人兴起使坏,造了一份“假密旨”。
说假也不假,因为假得太明显,比如将旨意中,“至沥州携东平郡王云攸纾”一句改为“寻苏州陈皮村农户贾三狗”,一应关键内容胡乱修改一番,又添了许多错别字,那方玉玺红章更是用萝卜胡乱刻的。
昨晚运功焦虑时,韦祎把真的密旨粘在床板下,把假密旨揣进怀里。
黑影子看密旨时,韦祎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却不想那位不速之客睁大眼睛认认真真看了扯淡假密旨一刻钟,满意离去。
难道是不认字?
不认字看那么认真干吗?
再说,培养一个密探要多少钱,花销大了!上乘武功都教会了,教不会认字?这太不合理了。
揣着满腹疑惑,二人已到了东平郡。这当真是个小郡城,更有乡土人情味儿,城门处来来往往的,都能与守城士兵唠上两句。
行人并不少,往来运菜送肉的多是本地农户。还有不少商户,因为要节省本金,付不起在东海郡的租子,便将铺子开在东海郡,将仓库与作坊开在东平郡,往来运送不休,与本地人也相熟。
“二位官人从何处来,往何处去?”一个队长模样的守城军见韦祎与周冲是生面孔,上前来搭话。
往远了说,其实这位与韦祎和周冲是同行啊,都是守城军。
“这位将军,我与我表弟从京城来,想替东家寻租个仓库,做些小生意,便来到此处。”韦祎提前便跳下马来,硬着头皮上前,殷勤答道,同时摸出一小块碎银子塞给前来问话的这人,“给兄弟们喝杯茶的钱,以后得托诸位多多照拂啊!”
那位队长听人叫他将军,笑得合不拢嘴,又有银钱拿,赶忙把碎银子揣进袖中,“京城的官人能来我们这乡野之地做生意,是东平郡的荣幸呐!”
韦祎回头看了一眼,周冲牵着马远远站着,一脸嫌弃。
没理会周冲,韦祎与守城队长套话,“敢问这位将军,我们早已听说,这东平郡内,有一位王爷呢!这可不得了啊,依您的高见,我们若是在此做些营生,可需要去王府拜会打点一番?”
“王爷?这种贵人怎么会在我们这小地方?”队长刚想说没有王爷,才反应过来,“王府倒是有一座,常年无人出入呢,没听说什么王爷,您大可不必担心,若是有王爷,定是残疾瘫痪无法见人的,我在这活了四十多年,从来没听说过有这么一位!”
“那我便放下心啦!多谢将军!”韦祎口中说着放心,千恩万谢的牵着马招呼周冲一同走进城中去,心里可一点都不放心。
再看一眼周冲,他依旧满脸不爽。
“你这是怎么了?”
“我们守城才不收人家贿赂银钱呢!”周冲不满地小声嘟囔。
“我给他贿赂又不是我给你贿赂,你不爽什么,实在不爽,那你可以回头再整他。”韦祎无奈道。
这场景怎么似曾相识?
好像前些日子韦祎还在嫌弃罗晏贿赂官吏,没过几天就亲自上阵,说不定再过两天就变成周冲给人家使银子,世风日下。
王府在哪里并不好打听,众人大都一脸茫然,不知有这么个地方。后来才在临近城郊的僻静地,找到一幢门可罗雀的宅子。
附近都是些冷清大宅,多是商人置的地产,偶尔前来小住,平日里无人。
王府藏在其中,若不是匾上写着“平郡王府”四个字,真找不到。
按规制,郡王府应有七进院落,每层院落再分为左中右三路,拨禁军府兵三百,内侍七十。
内侍便是宫中的太监或官女子,皇帝亲儿子自然是有资格使用的。
除此之外,郡王还能再自行添置一百民间佣人使唤。
面前这间宅子,既不足七进,门口又无龙旗禁军把守,而且怎么看都不像是住了人口。
韦祎上前叩门,半响,门里竟然有人问话,是位老者,于是韦祎赶忙把门叫开。
递上名帖,拱手道:“在下韦子隽,自京城而来,受珍妃娘娘所托,求见平郡王殿下。”他随口扯谎。
那老者把名帖推了回来,“什么殿下,娘娘的?这位壮士,您找错了地方罢!”便想关了门。
周冲伸腿卡住门,那老者角力不过周冲,无奈起来。周冲便提出要进宅看上一看,才能相信。
老者只好叹口气,“遇到无赖了,这府里是真的没人!”让他们进门看上一眼。
郡王府里,处处是积灰,花坛园林里杂草丛生,住人的地方只余木制家具,全无被褥细软。
全府上下,唯有门房小屋有些人气,返回至此处时,门房里屋走出一位老妪:“老头子,该吃午饭了!你磨蹭些什么呢?”
“嘿,你催?来了两个难缠的壮汉,我都说了此处无人居住,无人居住,偏偏不信,非要无赖进来看看,你先吃,待我打发了他们,自去吃饭!”老头子扯着嗓子答道。
壮汉……韦祎腹诽,我哪里是壮汉了,幸好没把肖丰带来,那可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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