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微沉,还未彻底明亮。

杰森带着百鬼丸缓缓离开了现场。

在临走前，还被相关医护人员拽着，塞了点糖果,朝着他们笑了笑才匆匆离去。

百鬼丸探着个脑袋好奇地瞧杰森手中的糖果,明显不理解杰森心中的忧愁。

带着他人心意的糖果在心眼之中,泛着淡淡的绿色。

杰森再怎么复杂的情绪也被突然冒出来的脑袋搅了个干净。

杰森好笑的看着分外好奇的百鬼丸，将一粒糖果放在百鬼丸的口腔之中，没有舌头的口腔，体会不出味道,杰森就只能控制着，让糖果停留在其中，试图让百鬼丸明白这到底有什么区别。

【小绿。】百鬼丸乖乖张口,将这抹绿色含进口腔。

不同于之前对于入口食物的毫无察觉，百鬼丸突然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分量感。

小小的,圆圆的绿色，在自己口腔在中随着时间的流逝而缓缓融化。

很怪,但是——

足够让百鬼丸感到新奇。

这是他从未感受到的。

被魔神夺走的知觉,正在缓慢的,以一种外人难以察觉的速度,缓慢恢复。

仅仅是敏感的口腔，被风冷吹拂的皮肤，尚未被唤醒。

百鬼丸在自娱自乐，看着糖果在自己口中翻滚，感受着细微的重量。

杰森拉着他,再次向前前进。

救护车拉走了一波又一波的人群,有熟悉的,也有不熟悉的，他们一视同仁都被拉上了前往医院的道路。

闪烁的警示灯之间，杰森忽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站在警戒线旁边，焦急地向周围人询问着什么。

熟悉的胡子密度。

是老约翰！

杰森眼前忽然亮了一下，他从未感受过在陌生的环境之中看到熟人有多么欣喜。

收到了学校被爆破消息的老约翰急匆匆赶来了灾难现场。

还没来得及过多询问，便看到了两个熟悉的小身影。

虽然灰头土脸，但是四肢健全，面色看上去也都还不错。

老约翰短暂地放下了心。

他迎了上去。

杰森扑了上来，有分寸地止步在了老约翰面前。

“你怎么来了？

“来看需不需要给你们准备棺材。老约翰轻笑了一声，“今天哥谭的棺材买一送一，那群精神病免费。

短暂出现在哥谭巡逻的蝙蝠格外暴躁，无数人期待医院不给力，因为疏忽导致那群精神病死亡。

“嗤——”杰森偏头，“那我祝愿那群卖棺材的破产。”

免费棺材全部送完，没人要买。

老约翰牵住了百鬼丸好奇摸上来的手，淡笑着摇了摇头。

【大灰白，变白了。】百鬼丸偏头看着老约翰，这个原本的灰白灵魂变得白了很多，百鬼丸依靠相似形状，将老约翰认了出来。

【喜欢，白色。】百鬼丸有些开心。

他走在两个熟悉的灵魂之间，很安心。

眼下学校被拆，他们自然只能回到原本属于他们的小家。

在回去的路上，杰森低沉地向老约翰将百鬼丸的情况简单删改，又说了一遍。

“你们杀了那个——”老约翰神情自然，“由实验室造出的，杀一个就能变出一个器官的怪物之后，没有获得器官吗？”

杰森的满口胡言，被他讲得十分理直气壮。

杰森不自在地低咳了几声，突然觉得这话实在是有点太荒谬了，但又不好全盘托出，只能佯装是真的。

“我全都检查了一遍。”杰森带着丧气，“他的手脚都还是木头做的，口腔里面也没长出舌头，眼睛鼻子耳朵都能拆下来。”

拆下来的时候还把一旁的医护人员吓了一跳，硬是要求全部消完毒才能重新放回去。

“就连触觉，我戳了他一下，依旧没有反应。”

“可能——不是每个都有吧。”杰森苦笑，他看着歪着脑袋看向他的百鬼丸又提起了精气神，“没事。”

他自己给自己鼓气，想起那几本已经被自己翻了一半的医书，心中又有了一点底气。

“没恢复器官就没恢复，我可以支撑他走下去。”杰森虽是有点沮丧，但是依旧斗志高昂。

“他没有眼睛，我就当他的眼睛。他没有手，我就当他的双臂。他没有腿，我就去学如何制作义肢，带着他一起走。”杰森仰头，他很是释然，却又很是遗憾。

“我要去找一个会打架的，我要去变强。”杰森的眼睛闪闪发光，“我要保护百鬼丸，而不是一味的成为那个被保护的。”

老约翰的眼中，微光闪过。

他淡淡地说了句：“好——”

就在一个转身的功夫，忽然间天地变亮了许多。

杰森三人似有所感，齐齐抬头。

原本还是微暗的哥谭忽然间光亮了起来，

一粒粒白点洋洋洒洒地飘了

下来。

一开始，只是零零散散的一点，而后忽然漫天遍地都是！

白色的雪花像是哥谭的精灵，他们漫天飞舞，成为了哥谭这个城市最为洁白的色彩。

“百鬼丸，下雪了。”杰森欣喜，今年的冬天来的格外的早，格外的温和，仅仅像是细柔的棉花，洋洋洒洒。

他转过头，想与百鬼丸共同分享这份喜悦。

“你看——”老约翰的声音，突然停顿了。

就连杰森也楞在了原地。

天地之间，白茫茫一片，身穿黑衣的少年在雪景之中，像棵青劲的雪松，昂然站立。

【这是——什么？】

迟来的触觉终于完完整整地重返到了属于他的主人身上。

百鬼丸依旧看不见雪花。

雪花没有生命，在心眼之中没有颜色。

但是百鬼丸却在脸上感受到了它们。

轻柔的雪花安静地俯停在人偶的脸上，先是轻微的重量感，窸窸窣窣，而后便是冰凉的痒意，先是在脸上，而后蔓延至全身。

自然界以他最为干净的白，给予了异世少年，最为温柔的礼物。

【好奇怪。】百鬼丸想。

对于常人而言稀疏平常的事，在百鬼丸身上显得如此陌生。

天地一片白茫茫，百鬼丸闭上了眼睛，将注意力全放在了感官之上。

雪花散落，轻柔的风吹过，衣摆翻涌与皮肤之上，留存的砂砾带来磨砂的触感。

还有——

扑上来的热意。

百鬼丸睁开了眼睛，

他的白色正朝着他飞奔。

杰森快步走向百鬼丸，一开始还是含蓄的走路，而后变成了快走，再然后他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朝着百鬼丸疾跑，而后在最后一米，狠狠地扑了上来！

百鬼丸接住了他的白色。

柔软的白色灵魂，身上宛如火炉一般，带着蓬勃的热意。

“百鬼丸！”杰森兴奋极了，他手臂在百鬼丸后脖交叉，将人偶牢牢地锁在自己怀中。

“百鬼丸，你恢复了知觉，是不是！？”这就意味着，百鬼丸能感受到触碰，能感受到不同物体之间的区别，他能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受伤，他能知道冷暖。

他能真切的感受世间的一切，而不是隔着厚厚的屏障！

杰森紧紧贴着百鬼丸，压制着自己过于激动嗓音，欣喜若狂。

百鬼丸安静地缩在杰森怀里。

皮肉是柔软的，因为营养不良，杰森身材

较为瘦，肌肉层几乎只有薄薄一层，也没什么脂肪，往里面枕，就又是硬硬的，有几根肋骨竖在中间。

百鬼丸能清晰的感受到，杰森的心脏在他胸腔震动。

新生的触感无比敏锐。

在这一刻，百鬼丸真切地感受到了什么是真实的生命。

几乎是本能一般，他伸手想去触碰。

义肢碰到了杰森的面庞。

但是——

什么也没有。

木头的义肢并不能带来神经的触感，他手部能感受到的，还是空空荡荡的一片，只能感受到真切的阻力。

【摸不到，白色。】

百鬼丸看着自己的义肢，突然气恼了起来。

杰森无奈地笑了笑.

他稍微犹豫了一下，将脸和百鬼丸轻轻贴在了一起。

冰冰凉凉，柔软，近距离之下，杰森看到了纤长的睫毛在不停得颤动，扫在脸颊上带来轻微的痒意。

两个少年就像是两只小动物，纯洁温暖的贴在了一起。

老约翰甚至能幻视他们的皮毛了。

“好了好了。

“百鬼丸的知觉又不会消失，你们再在这里磨蹭下去，真的要以雪为被，以地为席了。

雪逐渐大了起来。

杰森挠着脑袋笑了两声，先是起身，再将百鬼丸从地上拉了起来。

雪花铺满了整条小巷，纯白无暇，像是上好的地毯。

踩在上面，嘎吱嘎吱的。

一路走，一路凹陷，杰森甚至在后面于百鬼丸打起了雪仗。

两位少年没怎么受到伤害，老约翰反倒是一头的白色。

老约翰无奈地瞥了他们一眼，终于是到家了。

“老约翰！趁着男人开门的功夫，杰森看到了家中的酒瓶和烟蒂已经少了不少。

杰森对着男人说道：“下次，把胡子刮一刮怎么样？百鬼丸不喜欢胡子。

睁着眼睛说瞎话。

百鬼丸现在对胡子还没有概念。

老约翰忍不住大笑了一声，他顺了顺杰森的头发，“真是被你找到方法了。

“我在努力。

杰森不是特别懂老约翰的意思，只觉得成功在望，他使劲拍了拍老约翰的肩，转身带着百鬼丸溜回了家。

破败的小屋依旧是熟悉的破败。

里面的东西没有少，看来是不在的时候老约翰替他们把守了房屋

没有学校里柔软的小床，也没有蝙蝠车的真皮沙发，就连窗子都在摇摇欲坠。

这种破败却是谁也带不来的安心感。

是杰森与百鬼丸最初的安身之所。

百鬼丸依旧在好奇地对着房子摸来摸去，他看到了熟悉的白色小团子，依旧在底下窜来窜去。

一切都没有变。

杰森拿木桶简单的烧了一点热水，今天是下雪天，外面格外的寒冷，他们刚在雪地上走过，身上全是雪花，雪花因为室内的气温化掉，带走了热量。

他们两个人都变得冰冰凉凉的。

杰森可不想再感冒了。

温热的毛巾在两人身上擦拭，温和的水流打在身上很舒服。

百鬼丸在水流底下转来转去，这是他头一次感受到。

杰森拉着他，放在自己的喉咙处，让他感受自己喉间的震动。

“水。”

“百鬼丸，这是水。”杰森耐心地看着他的人偶。

百鬼丸疑惑地同样张开了嘴巴，但是没有了舌头的口腔支持不了他的发声。

杰森就只能让他熟悉每个单词的震动。

“希望海伦凯勒的方法有用。”杰森边铺床，边咕哝着，脑子里回想着假如给我三天光明那本书到底是怎么教的。

灯光昏暗，狭小的床上很快就塞满了两个人，连夜的活动让他们身心俱疲，杰森将百鬼丸扒拉在怀中充当抱枕，几乎很快的，便进入了梦乡。

百鬼丸安静地躺在杰森怀中，他静心睡了一会便被不远处的白光惊醒了。

灰褐色的眼睛睁开。

蓝色的大鸟见状吃了一惊，随后朝着百鬼丸比划了一下。

“继续睡。”夜翼说道，他将被子重新给二人盖好。

夜色很是宁静，夜翼觉得，他还能再欣赏一会。

直到几个小时后，另外一双蓝色的眼睛睁开。

夜翼与他对望，笑着说了声：“晚上好。”

这制服很是陌生。杰森上下环视了一圈。

大敞的胸口，甜蜜的微笑，还有——

挺翘的屁

股。

杰森恍然大悟！

“罗宾？”

“我现在不是罗宾！”迪克不满地说道：“或许你已经听说，我现在属于布鲁德海文，叫夜翼。”

夜翼是特别来帮蝙蝠忙的，爆炸引发的事故牵一发而动全身，蝙蝠和戈登忙的不可开交。

两个小家伙应该交给相同年龄段的人来解决。

“有

什么区别吗？”杰森讥讽地说道：“你不还是蝙蝠侠的助手？为蝙蝠侠服务？”

“B永远是我的导师，我从来不反驳这点。”迪克轻声说道。

“但我是个独立的个体，我来，只是代表着我的观点，和你交流。”

杰森转过头，觉得夜翼和蝙蝠就是一丘之貉。

不去折腾那群精神病，反而来找他这种随处可见的哥谭倒霉孩子。

不可理解。

杰森一摸，床上空空荡荡，百鬼丸又不见了踪影。

杰森：“？”

仔细搜寻之下，他才看到漆黑的角落里，百鬼丸正蹲着不知道在干什么。

夜翼瞬间被唤醒了不可细思的记忆，万能腰带已经被明令禁止不允许放活物了！

迪克见状赶紧跳入屋子，将百鬼丸拉到一边，顺手将路上买的毛绒玩具塞到百鬼丸怀里。

迪克向百鬼丸刚搜寻的角落看去，果不其然，又在其中看到了一只耗子快速穿过。

【白色，不吃？】

百鬼丸乖乖抱着玩偶，很是疑惑。

迪克将百鬼丸塞到了杰森身边。

紧接着，他也不见外地挨着杰森坐。

“走开！”杰森有点嫌弃，迪克倒是对此接受良好，毕竟杰森只是嘴上说说，手上又主动给自己盖了一小点被子。

大冬天的，杰森不想一个忙碌的超英感冒。

但是不代表杰森会有什么好态度，他盯着百鬼丸，没有再将视线给迪克半分。

“你是想来劝我接受蝙蝠侠的话吗？”杰森冷笑。

夜翼嗯哼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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