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兴民按着沙发的扶手,上半身用力的向前倾。
郝钧的眼珠不断转动,忽而看一眼瓷罐,忽而再看一眼**杯。
皇帝的拔火罐,就已经够让人震惊了,又突然冒出来了一只万历的赤霞杯?
林思成,你是跑皇陵去搞批发了吗?
一道道目光凝如实质,钉到了脸上。林思成恍若未闻,招了招手:“顾明,来!”
一直装透明人的顾明站了起来,林思成让他解开衬衣的第二颗扣子,又将后颈的衣领往下拉了拉。
而后拿起一口小罐,先擦,再洗,再温。
同步讲述:
“《续资治通鉴·宋纪一百五》(赵构):金人陷临安…帝如明州。金人陷越州…帝次定海县,遂如温州,临跸州治……”
“时居四困之地,与魑魅为群,疾病侵迫,瘴疠(疟疾)交攻,久疾不治……”
“乃召群臣而议,起居郎符(苏轼之孙苏符)奏曰:其祖(苏轼)谪(贬)琼州(海南),瘴乡风土,头目昏眩,寒热时作。后自撰一方:
(罐)以药浸之,以火熨之,热覆患处,罐住立觉紧吸,瘴毒自出……乃谕令(太医令)**之,帝(赵构)愈……”
“之后,这剂医方就保存了下来,先录于《苏学士方》(苏轼自撰医方),后与《沈括良方》合编,撰为《苏沈良方》……”
林思成试了试罐子的温度,又抽出一张纸巾点燃,在罐里绕了两下,然后往顾明里的脖子一扣。
“啪”的一声,罐儿紧紧的贴在皮肤上。
其它几人眼皮一跳。
林思成接着讲:“虽然史书中和方书中都有记载,但不管是史学家,还是中医学家,都认为是以讹传讹……也确实有点:用火罐治疟疾,的确有些扯淡。”
“直到1978年,江西樟树南宋墓出土了十二件成套的磁窑拔罐。从内壁残留的人血细胞中,检测出疟原虫卵形痕……”
“之后送到京城,继续研究,证实瓷胎与釉料中均含朱砂、雄黄、艾灰等二十六味药材,当温度达到四十度,就会自动释放药性……六十度时最佳!”
“啵~”林思成把小罐拔了下来,放到桌上:“就像现在!”
几人抽了抽鼻子,脸色齐齐的一变:小罐尚有余温,丝丝缕缕的雾气从罐口里飘了出来。
关键的是,带着药香。
其它不知道,但艾草和雄黄的味道,他们还是能分辩出来的。
“而不管是粗糙的薄釉,釉面的凸点,以及内部的十二道凸棱,都是为了更好的吸附药力,释放药性。同时,暗合十二正经……当然,最后一点属于玄学,不过还有……”
林思成拿起手电,又里一照,几人齐齐的凑了过来。
灯光下,罐壁、罐底上,清晰可见密密麻麻的小点,但极对称。
郝钧眼睛一亮:“穴位图!”
林思成点点头:“说准确点:铜人腧**!”
几人愣住,面面相觑。
是不是南宋的拔火罐,是不是如林思成说的那么神,能治疟疾,暂时还不好说。但这淡淡的药香,和罐底罐壁上的穴位图,总归是真的吧?
但要说这是御器?
郝钧和关兴民对视一眼,又看了看王齐志。
他俩终于知道,为什么林思成的手机一直打不通,王教授的脸色为什么这么黑?
这四只罐子,绝对是林思成从盗墓贼手中买回来的。而且十有**,是从南宋六陵中挖出来的。
出自于皇陵,可不就是御器?
但敢盗皇陵,绝对算是脑袋别裤腰带上的营生,你小子是纯纯嫌自己命太长。
正惊的不要不要的,林思成又拿过**杯。
几人精神一振。
普通的**,大都是乌黑,或是黑中显灰。品质较好的,骨质才会从梢部逐渐变淡。
大致长这样:
但这一只,却长这样:
后面这一只肯定染过色。
但怎么染的,和万历皇帝的那一只“赤霞杯”有什么关系,关兴民和郝钧真不知道。
愕然间,林思成又开始操弄:先是接了一杯温水,又找来了两只温度计。
一只让郝钧捏在手心,一只测水温。
“万历定陵出土的那只长什么样,我确实没见过。但民国时,宣宗朱瞻基的景陵被盗,有一只流入英国,曾上过《BritishMedicalJournal》(著名医学期刊,世界第三……)”
“经过检测分析:**采用活体采角:在亚洲犀濒死时截取角基,利用心跳余温促使血液渗入角蛋白纤维,显微检测显示血红蛋白结晶呈雪花状……
之后窖藏药浸:埋入朱砂、人发灰、童便配制的三阳汤中窖藏七年,使血色渗透深度达7-9mm。然后,用**蒸气固化血色。最后,才会下刀雕制……”
“之后又经过检测,杯壁检出活性血小板生长因子(PDGF-BB),这东西就一个作用:加速伤口愈合,但具体是什么机理,英国人也没研究明白。
其次,盛装黄酒三十分钟后,检出酒中黄酮类物质浓度提升十七倍。什么机理,什么原因,同样不知道。”
“之后又检出:持握时,一分钟之内,杯身温度异常升高2℃……原理同样不知道。”
林思成收回温度计:水温32,郝钧的手温也是三十二。
他端起杯子:“师兄,握!”
郝钧半信半疑,接在了手中。
然后,插在杯中的温度计,水银刻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上涨。
几人面面相觑,跟见了鬼一样。包括王齐志,叶安宁。
手温三十二,水温三十二,凭什么只是握了一下,就凭空涨了两度?
关兴民一脸惊奇,手按在郝钧的胸口:“你是不是心跳的太快?”
“我是好奇,又不是紧张,心跳快个屁?”
郝钧放下杯子,拿出温度计。顿然,刻度开始往下降。
五个人瞪起了十只眼睛:真就**涨见识了?
所以,这还能是假的?
看着看着,郝钧一个激灵,和关兴民对视一眼,然后,两人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国内就一只,对吧?就定陵出土,珍藏在故宫的那一只。
按林思成所说,国外也有一只,等于这就是第三只,对吧?
什么活性因子,什么黄酮类物质都不提,只说这凭空就能升两度,就能证明这东西有多神奇。
感觉用“国宝”这两个字,都不足以形容这东西的珍稀程度。
所以,林思成的胆子得有多大?
关兴民嗫动着嘴唇:“他们怎么没把你埋坟里?”
林思成顿了顿:“他们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只当是染色的**杯!”
“废话!”郝钧咬着牙,“他们要知道,你早成一块一块的了!”
“那怎么办?”林思成叹口气,“总不能当做没看见?”
几人愣住,无言以对。
不用猜,如果林思成不买,这件东西的结局就一种:流至境外。
或是被不懂行的买走,转一遍手,再转一遍手,迟早被懂行的人发现。
或是一直扔在货架上,有朝一日碰到懂行的,然后被买走。但不管是哪一种,都留不到国内。
林思成也绝不是想把这东西昧下来,或是怎么样才买的。不然不会堂而皇之的拿出来,给他们看,还给他们讲那么清楚。
一时间,王齐志心中五味杂陈。
自己这个学生,真的是……他已经不知道怎么形容。
怅然一叹,他又指了指:“那三箱是什么?”
“南宋文书!”
回了一句,林思成揭开囊厢,没多取,就各样取了一幅。
都很新:帛囊新,文书新,轴头也新。乍一看,像是新近才仿的,还没来得及作旧。
本能的,几人想起了马远的那两幅画:几乎一模一样。
王齐志没见过,但听过,也知道就是为了那几副画,林思成才跑去杭州。
总不能,这东西和马远的画有什么关联?
暗忖间,林思成解开一只帛囊,取出文书后,又往里灌水。
起先,众人还莫明其妙,但随既,几人眯起了眼睛。
明明是绵帛制成,但大拇指粗的囊袋都灌满了,竟然不见滴水?
不,甚至是渗都不往外渗?
现代的高科技?
正狐疑着,林思成把水倒干,把囊袋铺到了桌面上:
“鱼膘、猪皮、桐油合成明胶,而后胶三矾一,制成矾胶,均匀涂抹……一为防腐,二为防水!”
林思成又拿起只有食指粗细的卷轴:“两头封盖,再以蜂腊并朱砂合泥,封住缝隙:一为防水,二为防腐,三为防氧:即使卷轴内部形成无氧的真空状态……”
拔开两头的盖帽,林思成把文书摊开:“婺州(今金华)竹纸,防蠹处理以防腐,再刷矾胶:抗水、防氧、防腐、防蛀……
以及特质的松烟墨:一斤松烟一两胶,一两甘松霍香调……同样:抗水、防氧、防腐、防蛀……”
放下文书,林思成又从箱子中拿出一支约摸胳膊粗的木匣:“木材为香樟,置文书于其中,而后漆封……”
顿了一下,他又环指一圈:“当初盗墓份子下坑后,这些南宋文书全部泡在水里……所以,失传的漆封、蜡封、囊封技术,以及代表南宋最高的造纸并制墨工艺。”
而后,林思成将三样文书一一摊开:
“录身告白七份:记录嘉定年间,徐谓礼从承务郎(从九品)、修直郎(正九品),从事郎(从八品)、通直郎(正八品)、州通判(从七品)、大理寺评事(正七品),再到知信州(从六品)……”
“敕黄五副:权知建昌军、蠲免信州旱灾田赋、及治水有功,特赐绯鱼袋……”
“印纸二十五则,这个最重要:包括赋税完成、狱讼公正、农桑劝课、人口增长、边防稳固……
等于从嘉定到淳佑四十余年间,南宋的政、军、民、赋、司法、农业、水利,乃至职官制度、政务运作、民生风貌记录的清清楚楚……”
林思成直起腰,呼了一口气:“但不用鉴,就如马远的那两幅画,咋鉴咋假。也不用怀疑,东西真的不能再真……
最关键在于,大半的内容,都与之前的史学研究大相径庭,乃至背道而驰……”
王齐志瞳孔微缩,手指止不住的晃了一下:考古,研究历史的意义是什么?
填补文献空白、延长文明轴线、纠正历史误读。再之后,才是保护和传承文化遗产。
所以林思成才着重强调,最后的那二十五份录白印纸最重要。
更关键在于,他说的最后那一句:大半的内容,都与之前的史学研究大相径庭,乃至背道而驰……
所以,这些文书如果是真的,史学界的锅都要炸了好不好?
那么多的论文,那么多的结论,那么多的研究成果统统作废。涉及到多少人的是不是应该是“荣誉”、声舆,乃至身份、地位……
王齐志也算见多识广,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点什么的好。
关兴民和郝钧早就麻了,就从林思成摊开三份文书,说了一句“南宋文书”之后,剩下的压根就没听。
常言,一页宋版一两金。这不是比喻,而是写实,甚至于写少了:哪怕是最普通的佛经,只要证实是宋版,交易金额就没下过千万。
如果不是刻本,而是抄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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