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习习,月凉如水,九思独自在廊子那头赏月,茵茵便在这一头赏景。
圆月映在粼粼的水面上,波纹将漾出了褶皱,临水的柳树下,两位女先生在弹琴吹箫,曲声飘渺,涉水而来,勾起人的情丝。
木柞廊子边上架了几株葡萄藤,藤蔓生长得过于旺盛,勾勾缠缠爬到了廊柱上,这时节葡萄已下架,只剩零落的一两串挂在枝头——烂熟了的。
茵茵的心事也如这藤蔓,从心头爬到眉间,她忍不住走到游廊那一边,喊他:“九哥哥,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九思早留心到她了,因此并不惊讶,只道:“今夜月色很好,妹妹也过来赏月吗?”
茵茵走近他,与他并排站着,说:“是啊,方才爹爹只让尹姑娘和两位哥哥作诗,我看应当让九哥你也作一首,你这么爱赏月,想必心中已有诗了。”
九思说不敢,“有二哥珠玉在前,我不敢献丑。”
“二哥的诗一定不如九哥的好。”
这句话像是触动了什么,两人心照不宣地默了下来。
有微风拂过,一股清新好闻的皂荚香在空气中涌动,茵茵深吸一口,那香中夹杂着薄荷和药草的味道,香气透彻,直冲脑门,她忍不住问:“哥哥戴的什么香包,很好闻。”
九思道:“淡雪做的,你若喜欢,我回头叫她给你也做一个。”
“好啊!”茵茵笑着,“也给尹姑娘做一个罢?”
九思微愕,笑道:“这就不必了。”
茵茵不禁微微笑了,至少这个香包是她有而尹素梅没有的。
还想再试探下去,但九思仿佛能洞穿茵茵的心思,立刻岔开话道:“送给妹妹的那个描金黑漆四方盒,拆开来了么?”
茵茵唉了声,“我拆了几回也没拆出来。”
九思笑道:“我拆了三年了都没理出个头绪,你才拆个几回,拆不开来也是寻常,”正这样说着,突然听见窸窸窣窣的几声,茵茵回头,只见玉菁正从那草丛中走来,笑问道:“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呢?”
茵茵迎上去,“赏月呢,姐姐轻手轻脚的,怕不是要从后面蹿出来吓我们?”
玉菁笑着摇头,“我没有轻手轻脚,若这样也能吓着你,想必是你在做亏心事。”
茵茵一怔,九思听了这话,心中一惊,也不自在起来。
玉菁只是打趣二人,并不真知道什么,见他们如此,更笑道:“怎么,叫我说中了,真在做亏心事?”
“哪有啊!”茵茵急道。
九思也道:“三妹妹莫要玩笑。”
“好了好了,不打趣你们了。”
“姐姐怎么独自到这里来了,不是跟尹姑娘在一起说话么?”
“我还是想来寻你说话。”
……
她一过来,许多话便不好说了,于是茵茵邀玉菁去假山那头逛逛,玉菁应了,姐妹两个边走边闲聊,不一会儿便走远了。
玉菁说:“若非中秋,我可不愿意出来。”
“姐姐的病不是好了么?”茵茵心不在焉地答,回头望,九思已不在了,只剩一轮寂寞的月倒映在湖中。
“病是好了,可她们看我的眼光叫我不喜欢,”说着,命知夏退下。茵茵料她有要紧事说,便接过兰香手里的灯笼,也示意她也退下。
于是两个丫鬟便共一盏灯笼,远远地跟着两位主子。
这时茵茵才道:“姐姐多虑了,没人敢对姐姐不满,也没人敢议论姐姐,姐姐本就没做错什么事,只要自个儿不觉着自个儿错了,就没人能说你错,最怕你自个儿先心虚——其实也没甚可心虚的。”
“你不懂,”玉菁站住脚,仰头望天上那轮月,“有些话我没有人可说,只好说给你,我知道你不是爱嚼舌根的人……”
原来这几日太太冷着她不同她说话,却调了个妈妈过来她院子里,名为她院里奴婢太贪玩儿,不干事,叫个严厉的妈妈来管管,实则管的不是丫鬟,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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