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霄院各处已上了灯,陆夫人过日子是极讲究的,譬如冬日用的灯笼上须得描梅花,春日桃花,夏日就用莲花灯。
她的饭食也不贪多,甚至特地叫把她的例菜减了两份,每顿只有四道菜蔬,然而用料都非常讲究,譬如今日晚饭吃的糟醉冬笋,得是鹿头山才刚采摘回来的鲜笋,且只用那一点笋尖儿。
因而厨下常说,夫人和三小姐不爱吃荤,也不讲究奢华,但她们要的菜式是最难做的,越是简单越是难做。
此时陆夫人正在吃饭,抬眼瞧见陆润生进来,眉眼间显出一点喜色,然而也只一瞬便继续低头用饭了。
直到陆润生坐到她对面,叫再添一副碗筷,她才淡道:“你不是在漪澜院吃过了么?”
“回来头一日的晚饭,我自然要陪夫人吃。”
陆夫人抿了抿唇,命侍菜的奴婢:“再添两道荤的来!”
“不必不必,”陆润生连忙摆手,“添副碗筷就是,午饭才大鱼大肉,晚上就想吃点儿清淡的,况且夫人这里的饭菜,清淡也清淡得别有滋味!”
陆夫人听了心下受用,面上却仍无波澜。
其实陆润生这大老粗一顿没肉便吃不下饭,陆夫人喜爱的一切,包括书画、衣裳、菜品、酒酿,还有这满院子的花儿,他都欣赏不来,但他知道夫人品位高雅,是他太过粗俗,因而陆夫人越是这个调调,他越是喜欢。
当然了,受用归受用,却不能与她长久待在一处,不然浑身难受。
因陆夫人讲究食不言寝不语,陆润生憋了一肚子的话没说,一顿饭在无声无息中用过了。
等残席撤下去,茶水端上来,陆夫人才主动交代说:“我已请南山寺的僧人为妹妹和淳哥儿超度了,他们如今的排位就放在寺里的祝祷堂中,夫君得空可前往祭拜,”说着,低头抿了口茶。
陆润生连连颔首,语重心长道:“夫人大度,替她们料理了后事,她们也可安息了。”
在这一件事上,陆润生对陆夫人也有愧。
当年他偷养外室,东窗事发时,陆夫人气得几乎背过气去,那时当着阖家人的面说除非她死,不然绝不把外头的女人接回府。
没想到数年过去,却是她要把人接回来,也是她为他们料理了后事。
“我在浙江偶然间得了一幅张择端的真迹,夫人也知为夫不大懂字画,回头叫巧月送来给夫人品鉴。”
陆夫人瞅了他一眼,冷笑道:“是底下人送给你的罢?”
陆润生立刻拔高声调,“为夫为官多年还不知道不能收受礼物?这是我花了三百两银子在一个老藏家那里买的。”
“三百两?”陆夫人终于来了点儿兴致,“若真是张正道的真迹,那也算买得值了。”
陆润生连声应是,“正好那人家中急用钱,不然他绝不肯出手的,”说着大约也很为此事自豪,自己笑了两声,这才终于说到正题,“对了,夫人可收到我的信了?”
“收到了,夫君这官是做得愈发精明了,”陆夫人用杯盖轻轻拨着茶水,讽笑道:“你在信中问的事我倒也去问过我哥哥,他已派人打听,没打听出什么来。”
陆润生似有所料,颔了颔首道:“也是,是不容易打听,不过夫人说我做官精明,这我不认,”说着他站起身,背着手在饭桌前踱起了步子。
陆夫人眼神示意,奴婢们陆续退下,而后才听陆润生道:“夫人不知,此案牵涉重大,别说是为夫,便都察院和刑部联合派人去查,也得小心谨慎,一步踏错,便有官帽不保,家族受牵连的风险。”
陆夫人听他这一说,脸上终于有了紧迫感,她正色问:“怎么说?”
“夫人想想,圣上钦点的钦差大臣前往办案,竟留下一封遗书吊死在行馆中,若是人为,便是欺君大罪,要株连九族,你说谁敢干这营生?”
陆夫人到底出身高官世家,立即便明白过来,“你是说……你是说……”接下来的话不敢出口,只是头皮一阵阵发麻。
“圣上年迈,朝中三位皇子旗鼓相当,三股势力掺合进浙江盐税一案上,势必要角逐出个生死,人人都想拿我当刀子使,我有一丝一毫的偏差便万劫不复,我便罢了,你怎么办?母亲和这一干儿女怎么办?”说着望向窗外的天,长叹一声。
陆夫人的呼吸也粗重起来,“三位皇子派人向你示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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