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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十七章

空中不知何时飘起了雨丝,马车在正午门前缓缓减速,还没停稳当,祝常青就掀开帘子跳下。

地上太滑,她一个没站稳,踉跄着往前冲了两步,险些摔倒在地。

车夫吓得紧急勒停马车,差点跟着跳下来。好在她很快恢复了平衡,刻不容缓地大步往宫门走去。

远远地就瞧见,一干带刀侍卫前,跪着个清瘦的官员。

他如今已是四品大员,理应着绯袍,眼下却还是一身打着补丁的绿色官服。

兴许是急着见驾,不想耽误换衣的时间,亦或是不服圣上裁决,所以不肯接受恩赏。

张立瑞平日里见人一向谦卑得紧,连当初对着祝常青都要再三作揖行礼。

眼下受了刑罚跪着,腰杆却挺得格外直,只是身形不受控地左右晃悠,身下漫开一滩被雨水冲刷过,显得不那么鲜艳的血迹。

祝常青抹掉两颊的雨丝,在宫门侍卫前站定,张立瑞似有所感地缓缓睁开眼。

他已经没有抬头的力气,只好努力将视线往斜侧方瞥去,目光掠过女子的襦裙衣料。

“祝娘子。”他微弱地动了动双唇,呢喃着,瞬间就有雨丝飘进嘴里。

外班侍卫们瞧着面前来势汹汹的姑娘,谨慎又无措。

宫里宫外,京都之内,还有谁人不识祝常青。

十三岁获罪流放,五年后卷土重来,招安、入朝、弹劾、杖刑,哪一样不是惊天动地的大事。

然百姓将她作谈资,皇帝拿她当工具,京官们看不起她的女儿身,贵女们瞧不上她的品行,到头来依旧是个孤苦伶仃。

“让开。”祝常青冷声道。

侍卫们互相对上一眼,领头的神情肃穆,严词回绝:“非陛下召见不得进宫,恕我等不能从命!”

张立瑞情况已经不大好,祝常青不知道他还能撑多久,不想与任何人浪费口舌。

眉不耐地压低,眼中闪过狠戾。

几乎是刹那之间,冷光一现,她抽出了面前侍卫的佩剑。

手腕翻转用力,刀刃便轻巧地抵在了那领头侍卫的颈侧。

任谁也没料到她会有这样的动作,宫中侍卫亦不是吃素的,下一瞬,祝常青就被数柄利剑团团围住。

有人怒喝:“大胆女子!”

但她面上无半点惧色,仿佛那些随时能让她血流成河的威胁并不存在。

只盯着面前的男人,厉声道:“你们以为跪在这里的人是谁?圣上亲封的四品大员!我此番进宫就是为他呈情,圣意如此,尔等执意阻挠,非要叫他跪死在这,是何居心?”

她字字铿锵,比一众寒光闪闪的刀剑更能震慑人心。

剩余侍卫都是没主见的,一时唬住,只能看向被祝常青用剑要挟着的头儿。

那男子作深思状。

祝常青的耐心却不多了,她将剑又往里抵进几分。

眼看就要见血,侍卫赶忙抬起手,严肃道:“放行!”

不管祝常青说的是真是假,只要放她进去,一切罪责就有她在最前面担着。

但倘若固守宫规,把时间全耗在此处,张立瑞有任何好歹,只会拿他们是问。

不管砍多少个宫门侍卫的脑袋,可都换不回来一个四品御史。

想清楚利弊,领头的就立马松了口,只求不要再生出别的事端。

侍卫们听命,训练有素地在宫门前化作两列,手握剑柄,垂首低眸,恭迎她入宫。

祝常青手臂在身侧垂下,握着剑的手没有松开,反而攥得更紧,隐隐发抖。

腰后的伤口有崩裂的痛感。

她撑着步伐往里走,剑刃拖在地上,像是能劈开地砖,发出刺耳的声响。

那样子如同修罗。

余光之中,祝常青看见,张立瑞缓缓伏下身子,朝她拜倒。

-

乾清宫内,余公公端着步子走入。

“禀陛下,祝娘子已经进宫了。”

泰宁帝正提着笔批红,闻言不置一词,专心将手头的奏章看完。

倒是一旁刚换下湿衣,喝着热茶的李凭栏幽幽抬眸。

和余公公对上一眼,转而看向窗外朦胧的雨色,样子有些出神。

静了半晌,泰宁帝才从满案的奏章中抬起头来,不紧不慢地问道:“哦?怎么进来的。”

“用剑抵了宫门侍卫的脖子,又用话术骗进来的。”

余公公瞄着泰宁帝的神色,试探道:“从宫门到乾清宫,还有不少侍卫守班,您看……”

“胆子还真是大。”像是觉得新奇,他爽朗地笑了两声,大手一挥,“闺阁女子砍伤侍卫,强闯宫闱,这消息够惊骇世俗的了,不必再拦。”

一句话就将祝常青入宫的来龙去脉定死,至于内情事实究竟如何,有心人也只能在私下猜测了。

余公公又问:“外头雨下大了,奴才瞧祝娘子脸色极差,可要命人撑伞?”

泰宁帝不满地皱眉,似乎是怪这个陪伴了自己这么多年的奴才糊涂:“她今日是提剑闯进来的,撑伞?像什么话。”

余公公诺诺称是,低头离开前朝李凭栏含歉地笑了笑,后者默不作声地回以点头,叹口气,把手中热茶放到桌上。

乾清宫外并无侍卫把守。

祝常青拖着利剑靠近时,余公公赶忙从檐下快步走出,冒雨站到她面前。

“诶呦祝娘子!陛下就在跟前了,手里的东西赶紧扔了吧!”

祝常青闻言,恍恍惚惚地瞪圆些眼。

她游离了一路,都快被雨珠打散的意识逐渐回笼,反应过来手里还拎着把剑。

“哐当”一声,她僵硬地张开手掌,顺从地将那重物丢了。

随后犹如行尸走肉,带着镣铐一般,缓慢而艰难地朝大殿走去。

在殿门前站定,没有半刻犹豫,更像是支撑不住。

祝常青整个人往下坠了一段,双膝重重地磕在地上,这雪上加霜的痛意在她满身的伤病中显得微不足道。

她的上半身也渐渐贴去地上,比起跪着,更像是动物自保时的蜷缩。

雨点打在她单薄的脊背上。

十分讽刺,祝常青竟在此刻感到一种轻松。

不用再强撑着,于漫漫的宫道上行走,那滋味,每一步都像踩在开裂的伤口上。

终于能够安宁片刻了,哪怕是跪着。

耳边是淅淅沥沥的雨声,身上很凉,她觉得困倦,眼皮在打架。

一阵脚步声后,外头很久没传来动静,泰宁帝将沾了红墨的毛笔搁在笔山上,朝窗外投去一眼。

这个方向瞧不见半个人影,只有落珠似的串串雨点。

李凭栏焦躁地用指腹摩挲着杯壁,脑中浮现出城郊小院里,那张毫无生气的脸。

“伯父。”他耐不住开口。

李凭栏不是亲人的性子,即使在私下里,也很少用这样的称呼,每每这般,泰宁帝就知道他有事相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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