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凭栏停脚,离那院子的距离已经很近了。
可惜丹珠与杜宸安交谈得太过认真,谁也没注意到他。
受了冷落的李世子索性抱着双臂,将身子靠于边上的树干,静静观望。
半盏茶的功夫,小厮从杜府的马车上抱下来数十只红木匣子,里头装的估计是各式名贵药材。
而杜宸安呢,从始至终只在院门口立着,全然没有要进去看一眼的意思。
两人又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杜宸安才打算离开,方转身,视线就和不远处的李凭栏撞上。
他动作顿了顿,脸色沉下来,看向那人的眼神不算友善。
李凭栏见自己终于被发现,朝他们轻松地笑了笑,迈步上前。
“你怎么来这儿?”
李凭栏尚未站定,杜宸安便戒备心十足地问道。
他二人虽说不上如何亲厚,但也是自小一块长大的,情谊是比旁人要深些。
李凭栏身份非凡,却极少在他面前摆架子,杜宸安更不是那种不懂礼数之人,平常言行举止间都会敬他三分。
今日眼里倒是明晃晃地摆着敌意,
李凭栏没计较他的不待见,一如既往勾着唇,冲他晃了晃手里的东西:“给祝娘子送药来了。”
杜宸安淡淡掀了一眼:“哦?不知世子带来的是人参还是虫草?”
“这些好东西不是有杜公子安排吗。”李凭栏终于被他的不依不饶磨去了笑意里的亲和,毫不汗颜道,“我来送红枣。”
他话毕便收回目光,刚要往院子里走,却被杜宸安眼疾手快地拦下。
李凭栏彻底没了好脸色,冷冷扫去一眼,懒得再开口,用眼神质问他还有什么事。
杜宸安被他这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惹得不悦,正声道:“她如今虽是孤女,但也未曾出嫁,这院子可算作她的闺房,外男岂可如入无人之境?”
李凭栏嗤笑一声:“你在迁怒我。”
他目光如短刃,毫不手软地刺去:“但你不若仔细想想,你我有什么很大的差别吗?左不过是我顺着圣意做事,而你心有不服,却无能为力。连她自己都知道,在京城,留条性命已经是万幸,至于旁的虚名,等她醒了,你亲自去问问,她在乎吗?”
杜宸安咬着牙道:“可在殿上,你也没打算给她留下性命。”
李凭栏心累地叹了口气:“我问你,她何时晕的。”
杜宸安:“昨日辰时。”
“而你送药材来是在今日酉时。”李凭栏淡淡道,“她能撑到现在,靠的是神仙灵丹么?明知道我不想叫她丢命,何必得了便宜还卖乖。”
见杜宸安哑口无言,李凭栏心情大好地把手上三包红枣提起来,在他眼前晃了晃,然后光明正大地踏进小院。
在一旁低头屏气的丹珠总算能够起身,为难地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只好先送走杜宸安,然后忙不迭地往回赶。
娘子家的清誉可不是那两位公子哥逞一逞口舌之快就能无忧的,她这个做丫鬟的可不得盯紧些。
好在李凭栏还没有破罐子破摔地不把礼法放在眼里。
他虽轻车熟路地进了里屋,但将屋门大敞,还把丹珠叫进来问话。
祝常青躺在榻上,帷帐牢牢掩着,瞧不见半分身影。
“早上太医来过了?”他把红枣放到桌上,在桌边坐下,问道。
“是。”丹珠应答。
她怕自家娘子再染风寒,又不好把门合上,于是将窗户放下,进帷帐后头给祝常青添了床薄被。
等丹珠忙完一串,李凭栏已经解开了系在纸包上的麻绳,挑了颗饱满的红枣扔进嘴里,接着问:“太医怎么说?”
丹珠:“太医说脉象已经稳下来了,可十分虚滑,虽暂无性命之忧,却无法判定何时能醒。”
李凭栏:“身上的伤口呢?”
丹珠:“按照太医吩咐一日换两次药,半月余才能好。”
两人一问一答十分流畅。
李凭栏了然地点头:“杜宸安送来的药能用的就全用了。”
丹珠恭敬称是,见他似乎没有要再问话,默默退远了些。
屋内静悄悄的,全然不像有三个大活人聚在一起的样子,只有微乎其微的咀嚼声缓慢地飘着,是李凭栏在吃红枣。
丹珠心有疑惑:这红枣不是世子送来的药材吗,怎么反倒像是他给自己带的零嘴。
李凭栏不大能吃甜,吐了几颗枣核后也就腻了,向丹珠讨了碗茶清嘴,没待多久便离开了。
后来一段时日,李凭栏偶尔还是会来这院子。
两手空空地什么也不提,往屋里一坐就要丹珠把红枣拿来,一边问话一边剥着枣肉解馋。
也不贪嘴,吃个三四颗就起身,走得十分干脆。
这头祝常青还不管不顾地晕在梦里,那头的张立瑞已经将蜀平一案的结果递到御案前,只等圣裁。
三日后,李凭栏带着宫里的内侍浩浩荡荡去了祝常青的院子。
他脸上喜忧难辨,在马车内揉着眉心。
春末夏初的时节,风里都捎了暖意,这气候却叫人心隐隐躁动起来,各人有各人的不顺。
圣裁已落,却少了那关键一人,该想想这事要怎么收尾了。
“世子,地方到了。”太监在马车外轻声细语地提醒。
李凭栏掀帘下车,抬手示意他们都在外头等着。马车停靠的动静不小,院门只虚掩着,丹珠却没出来查看。
他下意识地蹙了蹙眉,这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可心中反常地升腾起一种怪异的直觉。
神佛鬼怪之谈,他一向不大迷信,可越过低低的门槛,望见院内一对主仆时。
李凭栏恍然惊觉,这世间大多数人所讲求的天意,其实并非全无道理。
院外栽种一棵樟树,无人看管,正是逐渐茂盛的季节,连片的枝叶已经攀过墙头,伸进院内。
祝常青就坐在那树荫之下,肩上披着时下已经过于厚重的大氅,出神地望着墙那边的风景。
蹲在她身侧捣鼓草药的丹珠先注意到门口的来人,惊了一跳,赶忙起身迎接:“世子恕罪。”
李凭栏往里走两步,发觉祝常青大病一场,反应似乎慢了很多。
她像是才听到丹珠的话,温吞地将头扭过来,目光有种难以言喻的苍白,看着李凭栏就像是看一个毫无记忆的陌生人。
无悲无喜,无惊无澜。
那种空无的神色在她脸上维持了很久。
久到李凭栏差点要以为她是不是得了离魂症,心都凉了半截时,祝常青突然露出一个尽力的笑容。
她没有起身,拱了拱手,做半个男子的揖礼,声音脆生生的亮:“世子金安。”
李凭栏便真的心安了,他竟然感到前所未有的踏实。
仿佛久行夜路的人有了个知根知底的同行者,虽然早已习惯在黑暗中摸索,可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什么时候醒的?”李凭栏不动声色地吞咽一下,问道。
祝常青又缓缓将头扭开了:“太医走后吧。好像睡了很久,耳边总有人吃东西似的,吵得不得安生。”
里屋专用来给祝常青养病,小厮不得进,丹珠伺候更是轻手轻脚,会在那里进食的,也只有李凭栏这无法无天的世子殿下了。
他忽略她的最后半句话:“是睡得够久的。”
“世子今日怎有空来探望,蜀平之事如何?”祝常青恹恹地问。
脑子没变笨。
瞧着她那一阵风就能刮走的病态,李凭栏想,还真是遭罪啊。
“证据确凿,涉案十余人皆按律处置,张立瑞查贪有功,调任佥都御史,陛下也赏了你。”
他话音刚落,在门外等候已久的内侍就鱼贯而入,一个个手举承盘,白花花的银子能闪了人的眼。
祝常青却没有多大兴致。
钱这东西,还得有命花才行。
她尚且不知李凭栏在她昏迷时已是这院子里的常客,以为他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来必定不止赏赐这么简单。
于是问道:“张主事呢?我要见他。”
“如今该叫张御史了。”李凭栏笑眯眯地纠正她,然后平淡地回答,“在正午门前跪着呢,有些时辰了。”
张立瑞是此事的大功臣,破格连晋两品,不知要叫天底下多少官僚看红了眼。
风头正盛的宠臣不在殿前谢恩,反在宫门请跪。
祝常青眼珠一转便能猜到个大概:“冯决方如何罚的?”
李凭栏笑意更甚,几乎有种讽刺的意味在里头:“御下不严,罚俸半年。”
祝常青恨不得两眼一翻再晕过去,这破事爱谁管谁管!
她心肝一阵绞痛,气极反笑:“怎么?陛下若舍不得如此爱臣,何苦要叫旁人搭上性命演这一出。”
太医说她忧思不舒,肝气郁结,实在不宜操劳过度。
李凭栏张了张嘴,没发出声来,再开口时语调已经沉下去:“张立瑞是将剩余二十杖领完才跪的,我去看的时候人已经不大清醒了。”
逼,又是逼。
逼完了这头逼那头,还要逼着他们去反逼。
祝常青含恨地剜了李凭栏一眼,突然气血上涌,呕出一大口黑红的鲜血来。
丹珠吓得立马扑上去,哭着给祝常青擦血,手足无措地跪下朝李凭栏磕头。
“世子,求您了!饶过我家娘子吧!”
她不懂朝堂里的事,也听不明白两人你来我往之间的暗潮汹涌,她只知道自家娘子好不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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