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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臣只见推着轮椅的少女,将剑收入剑鞘中。她穿着宫卫的衣衫,束胸束腕,威慑逼人,当是宁安帝宠爱的义女熙公主了。只是叶熙推着的,却是他们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的人。
男子面目苍白,枯瘦似竹,身体如他的声音一般虚弱,乃大病初愈之相,但贵气不掩。他眸中锐利,说出口的话虽气息不稳,却铿锵有力,字字句句直指魏慎行。
“太子……殿下?”群臣狂揉眼,殿上多少人亲眼见天子棺椁下葬,是他们做青天白日梦,还是早已埋进皇陵的太子殿下诈了尸?
“王……王兄……”二皇子刚才还挣扎,突然就不动了。
“儿臣参见父皇,”李澈未在意群臣或惊惧或诧异或激动的表情,整个大殿上,唯有魏慎行一动不动的跪在原处,自他进殿,连头也没有抬一下。他抬起胳膊,想让叶熙搀他起来行礼,叶熙却迟迟不动,道了句,“都这幅模样了,还跪什么跪。”
“太子你身体尚未好全,不必行礼,”宁安帝回到御座,“阿熙,金銮殿上,不得无礼。”宁安帝见是叶熙推着李澈进大殿,也是惊讶。
周榭泉这小子又自作主张。
他不愿叶熙牵扯进朝廷的纷争中,他希望叶熙能和她的父亲叶渡之一般,做个纯粹的江湖人。不仅是他,所有人都是这般想法,所以自始至终,都没想要让叶熙入局。
“谢父皇,”李澈将手上端着的奏书呈上,“南下一路,波折不断,让父皇和各位大人担心了。”
感情皇上是早就知道了?
群臣这才反应过来,太子殿下还活着,皇陵下葬只是他们君臣父子之间演的一场戏而已。若不是朝堂规矩不容许他们随便走动,早就奔到大殿中央抱着死而复生的太子痛哭流涕一番了。
“魏大人,你说二弟冤枉你,没有证据,所以拒不认罪,”李澈言辞平淡,并无喜怒于其中,“巧了,魏大人想看到的证据,我有。不仅有,我还有证人。”
魏慎行也是淡淡的回道,“那还请太子殿下拿出来,让皇上和百官公断。”
太子不同于才德平庸的二皇子,李澈虽然年轻,但在群臣中的威望,是从先帝时上朝,靠着自己的治国才华和为人处世,一点点积攒出来的。群臣可能怀疑二皇子,为了脱罪而冤枉魏慎行,但李澈既然敢说有证据,就一定是板上钉钉确凿无疑的。
太子呈上的奏书,宁安帝与太监一指,让太监把奏书拿给大臣们看。
“截杀我的人,是七杀门的刺客,我与之过招,可以作证,那些招式,都是七杀门的独门武功,”李澈道,“七杀门刺客,一直受魏大人庇护,当年父皇下旨将七杀门赶尽杀绝,而魏大人却悄悄护下他们其中一部,为己所用。这些,南阳府岱大公子悉数招认,西北军孙将军和聚贤庄岱二公子,皆可以为证。你或许不知,除了岱大公子的供词,七杀门尚还有余孽存活,有幸被岱二公子查到行踪,尽数捕获。皇城局势不明,为免多生事端,岱二公子只将此事秘密传信于亭云阁主。七杀门余孽的供词中,他们的主上,根本不是什么二皇子,而是你,暗鹰卫指挥使,魏慎行魏大人。”
“亭云阁主……”魏慎行想起那个病秧子阁主,他亲自迎他入的皇城,一路上紧盯着他和周榭泉,两人除了互损斗嘴,从没说过和七杀门相关的任何事。
皇城下榻行馆,他更是盯得紧,直到太子入棺,亭云阁主辞行离开皇城。到底是什么时候,他与昏迷的太子传递了消息?
是了,还有聂小灯。
聂小灯拿着臭脾气当门面,以施针救人为道理,大摇大摆的来回于东宫和行馆之间。他竟然忘了,这神医谷主,也出身最爱管闲事的江湖人。
看来今天,皇上和太子都是早做了准备,他是走不出这个大殿了。
魏慎行终于直起身体,缓缓站起来,转身与太子对视,他看着少年长大,越长越像先皇。这才是先皇想要的继承人啊,若不是有他,皇位又怎会到了安王头上?安王只是个游历江湖的无知小儿罢了,他从来不把他放在过眼里。
叶熙秋水剑一横,上前一步挡住魏慎行。
周榭泉给她派的任务,是推太子殿下上朝,如魏慎行在朝上动武,定要保护好太子殿下。
这一次,她绝不允任何人伤害王兄。
她知道王兄没死,知道王兄手上有可以给英王府翻案,为长舟哥哥洗冤的证据。
一切的一切,都是魏慎行的谋划和算计。
原来王兄那时用假的证据骗了她,让她拿着假的证据逃走,去引开七杀门的杀手,王兄才能借此避开所有眼线和刺客,将真正的证据藏在靖明道,没有被魏慎行和暗鹰找出来。
她当了真,也因为弄丢了证据和王兄昏迷而难过了很久。如今她知道了真相,知道王兄欺骗她让她去当靶子,让她面对最危险的七杀门追杀。
但她知道,王兄是因为信任她能活下来,才左此决断。
她幸不辱命,将七杀门大部分刺客的火力引走。
如今证据完好,在太子醒来后,证据被挖出来送入因太子下葬而一团哀乱的皇城,成为将魏慎行所作所为昭告天下的罪证。
叶熙虽不明白,为何王兄要在大殿上向魏慎行发难,换做是她,直接一剑刺过去,先把人头砍下来再说。
李澈迎上魏慎行的审视,“我的确不满暗鹰卫,也力荐父皇裁撤暗鹰卫,可魏大人却从没因为此事与我为难。我南下赈灾,七杀门出现在靖明道刺杀我,不惜暴露身份行踪,如此损人不利己的谋划,我和魏大人朝堂共事这么久,魏大人可从没做过。魏大人怎么就突然容不下我了?”
李澈一顿,“只因为魏大人,不想我手上的东西,被旁人看到,更不想它,被父皇看到,被天下百姓看到吧。”
太监将厚厚的一本,沾着血,端给宁安帝,宁安帝并未打开,语调一转,厉声呵斥,“魏爱卿,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他一直在忍耐,从周榭泉带他去聂小灯下榻的行馆,见到李澈还活着,得知李澈南下赈灾却改道靖明台的缘由,和李澈一直藏在身上,连周榭泉和叶熙都未曾告知过的血书铁证,他终看清楚十年前父皇暴毙的真相,明白李长舟无故从西北带兵回皇城的真相。
宁安帝这么多年总想不通的地方,终于有了答案。
魏慎行利用了他对叶渡之的兄弟情谊,利用了他的母族为保世家利益的无能,利用了英王爷不愿服输的野心,利用了长舟的少年赤诚心性,如今甚至要利用二皇子贪得无厌又愚蠢透顶。
魏慎行算计了所有人,将所有人玩弄于鼓掌之中。
英王爷无视先皇传位圣旨,想夺帝位不假,但他没有下毒杀害先皇,也没有买通七杀门害叶渡之和落叶山庄满门。英王死前,所认之罪,皆是他犯下的罪,未认之罪,都是魏慎行所为。
魏慎行才是杀叶渡之的凶手。
因为只有叶渡之死了,安王才能离开江湖,才会回到皇城做皇帝。当年李安只想做个锄强扶弱的大侠,根本不想做什么皇子皇帝。魏慎行深知他的性情,于是伙同七杀门屠了落叶山庄满门,还嫁祸给了英王府。
魏慎行才是毒杀先帝的真凶。
太子南下赈灾,之所以改道靖明台,是因为太子遇到了先皇身边的旧人,虽只是个微末下官,却掌管记录帝王起居日常的执笔史官。
太子年少时,经常进宫陪先皇下棋,见过那下官的模样。虽时隔多年,但太子记忆力极好,尤其是那个下官脖颈前有一块大斑,当时御医说不是病是胎记,十分突出。
当年服侍先皇的旧人,据说多死在了英王府夺皇位的打斗中,一个也没活下来。
当年暗鹰卫查报如此,李澈虽然不信,皇祖父身边有不少柔弱太监,他们胆子小,有不会武功,绝不会在混战中冲出去拼杀,英王带的兵,还没有攻入内宫,就对上了暗鹰,怎么可能全都死了。但他却也再找不出任何一个活口,问清楚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城中一瞥,李澈注意到了那块斑,让人跟随,查到了那人住处。无论是否是宫中人,他都要一见。他不知那人怎么活下来,又是怎么离开皇宫,来到南边小城隐居的。此事不宜太多人知道,他连周榭泉也没有告诉,就突然改道靖明台,只带了几个苍山师兄护卫,出门被叶熙撞见,才不得已又拉上了叶熙。
李澈见到了那人,原来他真是服侍先皇的旧人。他那日顶替同僚值夜班,就躲在日常记录皇帝起居的柜子里,先皇和英王爷正畅谈想将西北三城当做封地,作为赏赐交给李长舟的事。他连着熬了三个通宵,太困,不知不觉就睡着了。醒来时,恰见英王爷告退出去。不久,先皇要就寝。先皇就寝前,习惯引一杯茶,他记得,是魏大人端的茶。先皇饮下茶后,突然就面色难堪,指着魏大人,没说一句话,就中毒倒下去。
他那时吓傻了,不敢动弹,更不敢喊叫。以魏慎行的武功,定然察觉柜子中有史官,但他知道之后英王会带兵逼宫,所有先皇侍从都会死在乱斗中,没把一个将死之人放在心上。
后来,他求助了一位位份极低的娘娘,他们是老乡,娘娘是个心善之人,在英王逼宫和暗鹰卫混战时,偷偷收留了他,以小太监的身份藏于内宫。
娘娘离宫修行时,将他也带了出来,他改名换姓,在南地靠着替人写信赚钱过活。他见到李澈时,已经不太认识长大后太子的模样,但李澈直呼了他在宫中为官时的姓名。他怎敢不认。他虽微末官职,胆小怕事,却也得师教诲,史官之笔墨,当流载万世,必字字真实。
他拿出一直藏在院子地底下的厚厚的一本起居注,这是他最后一次的记录,记录了先皇死前,寝宫中发生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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