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真发现她和风宿恒还在同一间寝殿,场景却换了。
这次,嘉和帝站在床边,焦急地询问正在诊脉的大神官:“伯舒,晚瑢到底怎么了?”
大神官收回手,问:“太医怎么说?”
嘉和帝压低声音,怕惊扰床上人:“太医说她精元流逝,脏器衰竭,却诊不出病因。寡人也是不得已,只能把你叫回来。”
大神官看了一眼撩开的床帏一角伸出的手:“才两月不见……”
栖真一见那手,就知道大神官要说什么。
上一个场景里英晚瑢虽带病容,人至少还是正常的。
但面前这只手,已经瘦地脱了形,干瘪、枯槁,犹如枝杈。
嘉和帝道:“两个月前晚瑢就不舒服,她说只要睡着就像溺毙在水里,水从口中灌入喉腔,心肺剧痛,怎么挣扎都摆脱不了。她开始害怕入睡,即使快睡着也要用针把自己扎醒。到了上个月,她说只要吃东西,无论什么,哪怕一小口,都像吞下铅块,砸穿肠胃,让她痛不欲生。她便不敢再吃东西,连咽一咽唾沫都受不了。到现在,她又开始心疼,说有数不清的虫子在体内咬,想吐又吐不出。可伯舒,你知道最奇怪的是什么吗?我见着她一日日瘦下去,却见不着她说的那种种感觉。你明白吗?若一个人真得经历那些,只怕会更加……更加……”
“更加疯狂?”
嘉和帝似乎不想说出这两个字,顿了顿才道:“晚瑢她虽感不适,但我不确定,至于到她说的那种地步吗?她清醒时,明明和平常无异。”
大神官静默片刻才说:“陛下不觉得娘娘的症状听起来有点耳熟?”
嘉和帝不肯承认:“不……”
大神官道:“如此明显,和传说分毫不差,陛下其实早就想到了吧?”
“伯舒!”嘉和帝怒气一下子上来了:“我让你回来是为了治好她,神宫一定有办法的是不是?不要和我说什么传说,我不知道什么传说!”
大神官道:“百川归海,千疮百孔,万蚁噬心,这三症反噬之状如此明显,娘娘只怕是背叛了……”
“住口!”
“忠诚契!”
两声同时出来,谁都没能阻止谁。
“不可能,不要说了!”嘉和帝吼道:“晚瑢没离开皇宫半步,更别提移情别恋,她没有半分对不起大容,怎会被契约反噬,怎么可能?!”
“陛下确定,娘娘不曾有过半分后悔?”
大神官死死盯着皇帝,不忍心问,但还是问了出来。
嘉和帝如遭雷击,脸瞬间扭曲:“她后悔什么?后悔嫁入皇室,后悔嫁给我?她疯了?晚瑢知道那契约的,她怎么可能……后悔?”
他忽然想起什么,最后两字出口得沉滞无力:“我、我那是说的气话,我根本不是那个意思,我没有要害她!”
“陛下对娘娘说了什么?”
“我对她说、说……”嘉和帝颤抖地厉害:“想要自由的是你,想出去的是你,后悔被拘在宫里的人,也是你。”
大神官神色大变:“陛下这么说的时候,娘娘可有承认?”
“她当时…晚瑢什么都没说。”
“陛下看到了吗,现下她说了。”大神官仰天长叹,顿感无力回天:“这就是她的回答。”
嘉和帝像一瞬间被人抽干血,脸色苍白无比。
“外人瞧着轻一百倍,加诸己身却重一百倍,百川归海,千疮百孔,万蚁噬心,三症反噬本身已是极致惩罚,更痛苦的是旁人看不出她的痛苦,只怕连理解和同情都不给与啊。”
嘉和帝天劈五雷轰般跌坐椅上,嘴唇翕动,良久无言。
栖真见身边的风宿恒面上也有些微惊讶,心中不免升起恻隐之心。
皇后拉太子入梦,只怕就是想告诉他这段遭遇。
就是不知大容皇室的忠诚契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竟如此可怕。
又想起蓝心提及,洛尘一入神宫就要守戒律契,一旦近女色也会遭反噬。
栖真忽然想起,他抱过她的,算不算近女色?
她还在兀自神游,就听嘉和帝道:“一百年了,从未出过事,到了晚瑢这里怎会……”
大神官打断他:“陛下,此事洛尘知道吗?”
嘉和帝失魂落魄地摇头:“瞒着。”
大神官道:“当年先祖得炼魂鼎置皇崖塔内,又借神明之力重启该鼎铸成契约,对后世子孙约束皆在于此。晚瑢既嫁入皇室,大婚时也是滴血入契的,如今神明给的结界完好如初,炼魂鼎也运转如常,陛下又怎么会觉得这契约只是一个传说呢?此事不宜对外宣扬,若大容百姓知道他们的皇后背叛契约,动摇的就是百姓对皇族的信任。至于洛尘,瞒着好,一定得瞒着,毕竟是入过契的人,万莫让他活在恐惧中。”
嘉和帝木然点头:“若晚瑢有个万一,另一个便能感知到,他……会回来吧?”
栖真看见露在帐外的手微微一动,没能引起交谈中的大神官和皇帝注意,身边的风宿恒却是看到了。
他上前一步想撩开床帐,手穿透过去,未能如愿。
在英晚瑢的梦中,他们只是透明的旁观者。
此时罡风又起,下一刻,场景再变。
这一次不在寝宫里了,栖真发现她和风宿恒身处一处陌生的楼内。
楼中心有一圆台,圆台四周是一排排书架。
风宿恒悄声道:“是香在无心处,母后的书楼。”
此时从两排书架间走出一个少年,双手捧着一堆书。
这少年约莫十二三岁,生的一张天庭饱满,杏眼鼻挺的脸,丰神俊秀得很,神情却寡淡,瞧上去不易亲近。
少年稳稳捧着书,绕过一扇绣着红杏的薄雾屏风,到窗边软塌坐。
栖真这才发现,软塌边还靠着一个背对他们的女人,披着件精工绣制的金玉色纱袍,静静望着窗外星空,此时转过脸来,放下手中书。
正是英晚瑢。
年轻的,英姿飒爽的英晚瑢。
“挑了什么书?”
少年道:“《海珍珠传奇》、《宫亭制式考》、《庖厨广物谱》、《懿德本草经》……”
一口气报了七八本。
英晚瑢道:“打渔的、木工的、下厨的、草药的……怎不挑一本诗集?”
少年嘟囔道:“母后明知故问,诗集有什么好看,文人之作,感春悲秋。”
栖真后知后觉地在少年和身边的风宿恒之间来回瞄,心里嘀咕,从小就帅啊。
英晚瑢想笑,却板起脸:“大容以诗文立国,未来储君怎可如此说,当心被你父皇听到。”
少年撇嘴:“先生只肯教我诗书,父皇也从不听我所言。可我想不明白,一个国家怎能只靠诗书立国呢?百姓要的是吃得饱、穿得暖。靠两本诗书?切!”
英晚瑢从他挑选的那堆书中,随手拿起一本,翻至一页给他看:“知道这是什么吗?”
少年仔细看了两眼,明显不知道。
“锁和钥匙。”英晚瑢道:“你不认识也正常,大容从无这个。锁者,挡也,有秘密不欲人窥,有财物不欲人取时用。钥匙呢,则是破坏这种阻挡的欲望。看书中之意,外界锁和钥匙常见得很,住房要锁,库房要锁,连妆奁盒都要锁。可你知为何我大容没有一把锁和钥匙?因为用不上,大容人不踏非请之地,不取非予之财,不窥非敞之景,要锁和匙何用?”
见儿子面上现出思考的神色,英晚瑢正色道:“万事只往一处想会有失偏颇。若一国兵荒马乱,百姓流离失所,自不可靠诗书治国。但如大容,百姓或耕种、或捕捞、或手工、或从商,皆自给自足安居乐业。国家无刑罚,民间无偷盗,治理这种国家,就要靠信仰。”
“当年先祖圣明,深知一个受结界笼罩再不可能被侵略的国家何需大刑大典。”她继续缓声道:“统治如此大邦的皇族必须简单,一夫一妻有子承位,做好民间表率即可。上次你问父皇,为何大容只有皇族才能修行法术?你父皇让你皇兄回答,他当时怎么说的?皇族背后有神明,是大容顶峰,百姓仰之弥高便有信仰,每个人坚信皇族被神明授以神力,强大到可抵御一切不测,百姓便无需争强好斗,无需以武犯禁,心思只需花在安身立命上。闲暇时有诗文淘涤人心,正正好好。你皇兄说得很对,你别老不服他,还把蛙子放他袖中吓他。”
“我哪是不服他。”少年微腩:“皇兄自从入了神宫,话都少了。我不放个青蛙,他都不来追我。”
英晚瑢笑道:“你啊!”
少年别扭一阵才道:“母后说的这些我不是不知,就是觉得有地方不对。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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