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枝穿着六公分的带跟鞋，哪怕站直身体，也比唐居安低了小半个头，她没有丝毫犹豫，迅速抬腿狠狠踢在唐居安的后膝上，另一只手紧紧扣住他的手腕，灵活一扭，将他的手臂别在背后。

唐居安就这样半跪在沙发垫中，整个身体呈现出一种屈辱的臣服姿态，他嘴边的笑意更深了，丝毫没有反抗的意思。

闵枝手腕一转，能量匕首在他的脖颈处留下一道几乎无法察觉的细痕，继而收回匕首：“我不想威胁你，这是我的诚意，所以我们最好还是对彼此坦诚一点。”

唐居安半张脸陷在柔软的沙发垫上，眼镜框随着刚刚的动作跌到一旁，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他的眼睛，哪怕没有眼镜片的遮挡，笑意依然不现眼底。

“小师妹，不想，和不能，差别还是挺大的。”

闵枝也笑了，她轻轻吹去匕首尖端的虚拟能量波动，右手轻巧地转了个圈，将尖端抵在他的下颌边：“你自然可以说我没本事威胁你，但是老祖宗有句话是这么讲的，可能不是所有人都能帮你成事，但是任何一个人都能坏你的事。我正面搞不了你，背地里跟你鱼死网破，还是有这个能力的。”

哪怕被匕首抵着下巴，唐居安好像也没什么感觉，甚至还耸耸肩，夸张地叹口气：“行。你刑具都准备好了，我除了老老实实受审，还有什么办法呢？”

闵枝怀疑这人有表演型人格，别人看他西装革履、斯文败类，闵枝看他一身心眼子披着一身戏袍子。

“我不废话，上次循环，我们都亲眼看着潘老师被那群红衣男人带走，之前我只怀疑是系统的错误隔离机制触发了IDS（入侵检测系统），倒是没有怀疑过你，”她垂眸看着唐居安愈发显眼的红衣服，“说不准，你和他们是一伙儿呢？”

“小师妹，这你就太冤枉我了。如果我跟他们是一伙的，刚才直接联系让他们别来就好，何苦废那么大的力气，制止你室友的报错呢？”

闵枝皱眉：“现在是我在问你，你不要用疑问句来回答我的疑问句。谁知道你是什么目的，没准那就是你的癖好呢？”

“你是说，打人是我的癖好？”惯有的笑眯眯神色像是被无形的裂纹割裂，虽然嘴角眼边的弧度还是一如既往，但就是感觉有什么气氛微妙的变了。

闵枝想的是，说不准表演是他的癖好，见他误解她的意思，解释的话徘徊在嘴边，就是说不出口。

听她沉默，似是默认，唐居安脸上的笑彻底绷不住，“我知道，你大约是看到我身上的西装是红色的，开始怀疑我也是系统防火墙的一份子，但是这个推论是不是过于简单粗暴了？你也算搞科研的，思维能不能严谨一些？没想到你也是只‘认’衣衫不‘认’人的。”

拽什么谚语？闵枝皱眉，她语文学的最差，超级讨厌说话兜圈子的谜语人，因为她听不懂。

就听唐居安继续解释，语气听起来像是气急败坏，“哦，不对，你也是认人的，你信任的人，哪怕第一次见，也能交付性命；你不信任的人，哪怕认识几年，你还是要这样威胁。大不了你就鲨了我！我们下层再见！”

又是思维不严谨，又是待人双重标准，听着他一个帽子一个帽子往她身上扣，闵枝脑袋都大了，也觉得这样的威胁没意思，因为过不了多久系统又会重启，便收回匕首，松开他：“你究竟在暗示什么？有话直说，不要含沙射影的。”

她真的很绝望。

为什么大家都不能有话直说，非要让她做阅读理解！她真的听不懂啊喂！

这个世界太复杂，能不能留一些单细胞草履虫的生存空间！

唐居安后撤，从沙发上撑起身子，转身时顺手戴上眼镜，不知是不是闵枝的错觉，竟然从他的动作中看出丝丝狼狈。

“你知道为什么IDS拟人化会穿红色西装吗？”

没等闵枝回答，唐居安继续道，“红色光的波长较长，散射较少，即使远距离可见度也较高，这代表着系统IDS检测范围非常广。”

他停顿两秒继续说，“反之也成立，如果我想要被识别、确保我的存在被感知，那么就会选择红色；所以说，我刚刚模拟系统，强硬打断‘郁石蕾’的报错时，衣服会呈现红色。”

闵枝点点头，不能因为“防火墙男人”都穿着红色西装，就反向推断穿着红衣的都是“防火墙”，这个逻辑说得通。

“我知道这个世界支持实时交互和环境改造，所以你衣服的颜色可以自主变换，这我可以理解，但问题是，”闵枝抬起手，轻轻转了转无名指上的戒指，“你怎么可以不借助任何虚拟现实设备就实现这些呢？如果我没看错，你刚刚衣服颜色的变化、手中能量棍的出现，都是凭空产生的吧？”

“还有一点让我非常疑惑，一层循环的时间明明只有十五分钟，但是我们在这里打太极的时间都十分钟开外了。我总觉得从你进门开始，时间的流逝似乎就变得缓慢好多，如果不是你与系统有特殊的关系，我真想不出还有什么其他解释。”

闵枝说到这里时，就见唐居安露出一个似是而非的笑容：“真的好奇怪啊，每次我想跟你聊聊‘他’的事情时，你就总会有意无意岔开话题。”

“啊？”闵枝一脸“你在说什么”的表情，她有些抓狂，“是你在岔开话题吧？你现在就在岔开话题！我想知道的问题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那就是你跟系统到底有没有关系！你只需要回答，是，或者否就好。”

闵枝深吸一口气，是她的问题吗，为什么她跟人的沟通成本那么高，“你现在就回答！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再问我、或者是谴责我，什么都可以，好吗？”

唐居安似是无奈：“很多事情不是非黑即白，单单用是否就可以回答的。这样吧，我一句话回答你的问题，也一句话表达我想说的。”

闵枝感觉内心很无力：“你直说就好。”

“与其说我跟系统有关系，不如说我跟这个代码世界的‘主机’有关系。”唐居安语出惊人，但是这还没完，“真正跟系统有关系的，是你那位很信任、但却在这一层消失的同伴，他甚至有可能是这个世界的搭建者。”

他这一句话信息量极大，爆出这么大一个连环炸弹之后，还贴心地沉默，留出时间让她思考。

闵枝大脑果然宕机，在她缓慢处理信息时，嘴上不受控说到：“兜那么大圈子就为了用离间计，你直说‘通屿川有问题’就好了嘛，像我这种傻子，听不出你那九曲十八弯的画外音。”

经过这么几个斗嘴的回合后，唐居安的那张假面好像也戴不下去，失去了一贯的风度：“哈哈，你确实傻，骂我还要自砍一刀。那你要我怎么说呢？上来直接拦住你，跟你讲你信任的人有问题？这不缺心眼儿吗？”

他的问题不是缺不缺心眼，而是心眼太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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