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时笙见是宋录事来,也顾不得吃饭,忙将方才自己的发现说与他听。
宋录事早前见过几次杜时笙,对杜时笙的谈吐见识已有所了解。方才他又从黄录事处,得知此前之事,现下又听杜时笙分析醉酒郎君的嫌疑,不由对杜时笙更加刮目相看。
“宋郎君,可否将民女两幅画送与魏郎君?若是那醉酒的郎君当真是凶嫌,见东窗事发,许要逃往城外也未可知。”杜时笙急切切地看着宋录事。
宋录事看着她情急之下双颊的淡淡红晕,忙把眼神移开,不敢直视,说道:“小娘子说的极是,某这便去寻寺正禀报。”
说完,宋录事安排小吏在此处听命,自己便骑着一匹快马,去寻魏修晏。
杜时笙放下心来,忽觉腹中早已饥肠辘辘。除了那半块孜然排骨,自己已是几个时辰粒米未进,闻到饭菜的香味,便打开食盒,将饭食盛与韩言和自己。
宋录事倒是大方,给他二人买了胡记的羊肉汤和胡饼,尚且冒着热气。葱花香菜一撒,香鲜可口,勾得二人食指大动,顾不得许多礼仪,便在桌案上吃起了胡饼,喝起了羊汤。
韩言吃了一口胡饼,忽的指着胡饼笑道:“杜娘子今日可是叫老夫大开眼界,便如民间百姓所说的,做烧饼的包汤圆,杜娘子便是那个多面手。”
杜时笙听他说得有趣,忍不住掩唇笑道:“韩公说到关键之处了,儿还当真就是卖饼的,只不过卖的是煎饼,不是胡饼。”
“咳咳……”韩言一听,惊得呛了一口羊汤,又细细瞧了瞧杜时笙,他原以为,这小娘子虽是抛头露面又穿着朴实,但是谈吐有礼举止得体,许是家道中落的官户之女。
不曾想,竟是卖饼的商户,当真是可惜,韩言眼中不禁流露出一丝惋惜之色。
杜时笙知韩言此刻心中所想,这个时代对于商户的歧视是观念和认知的问题,杜时笙来自于后世,并不囿于此时的世俗观念,也不因这种歧视而心生怨念。她淡然一笑,道:“儿在顺德坊东市口卖朝食,杜氏煎饼不知韩公可否吃过?”
韩言见这小娘子神情坦然,言语大方,倒显得自己大惊小怪了,尴尬笑道:“老夫听同僚说起过杜氏煎饼,赞不绝口,同僚中,更有日日一早便排队抢购者。竟不知这是小娘子的摊子,改日老夫定要尝尝才是。”
杜时笙也笑道:“韩公谬赞,儿的煎饼不过是因吃法新鲜,一时吸引众人。这羊汤胡饼,皆是日常所食之物,但胡记的招牌却能屹立不倒几十年,才是当真非同一般。”
韩言点头道:“小娘子所说极是,老夫家中也常吃羊汤胡饼,食肆酒楼也有羊汤胡饼售卖,却皆不如胡记好吃。老夫常同他人说,若是几日吃不上胡记的羊汤胡饼,这身上便似不大自在一般。也不知,是不是年纪渐长,嘴变馋了,哈哈。”
杜时笙听他打趣自己,知他是为了方才失礼心生愧疚,也不在意,抿嘴一笑道:“儿与韩公所想一致,几日不吃便嘴馋得紧。后来,儿去胡记之时,仔细观察了一番,又经过几日的细细琢磨,终于明白其中缘由。”
韩言好奇道:“什么缘由,小娘子请讲。”
杜时笙指着羊汤道:“胡记每日必是采用新鲜的羊肉,泡、炖、煮,每道工序,在时间上从未投机。虽不是朝食摊子,但每日,皆与儿出朝食摊子同一时辰,便开始熬制羊汤,佐味的草药香料也必是上等材料,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未曾有任何偷工减料。”
韩言一边听着,一边点头表示认同,这胡记,做起饭食真是勤谨严苛。
杜时笙继续指着胡饼道:“再说这胡饼,儿有一次有幸见到胡记的师傅做饼的法子。白米做粥,再入白酒,文火煮着,待汤水煮至鱼眼沸时,将汤水用来和面,面发起来,再放入炉火中,便烤出了香脆酥软的胡饼。虽说儿了解了这法子,但自己尝试之时,又做不出胡记的味道,儿便想,或许胡记的做饼的机窍并不是食材和步骤,而是他家和面的手法、煮汤的火候。这胡记,既有别人没有的手艺,又有十年如一日的诚信,生意呀,哪有不火之理?”
韩言仔细思量了杜时笙的话,看着杜时笙明眸善睐的模样,忽地一拍脑门,哈哈大笑起来。
“有趣!小娘子当真有趣!”韩言一边用手指虚点着,一边摇头笑道。
杜时笙眯眼笑道:“韩公也有趣。”
这时,宋录事急匆匆赶回,听到韩言哈哈大笑,心中颇为惊讶。韩公素来性子古怪清高,没想到今日竟与杜娘子聊得这般投缘,杜娘子当真是与众不同。
“韩公,杜娘子,天色已不早,寺正一时忙于查案,命某回来送二位回各自宅中休息。二位可收拾一下随身之物,某命马车送二位回去。”宋录事恭谨地对韩言说道。
杜时笙见他面上无焦急惊惧之色,又让自己回家,心内揣测,怕是已然找到真凶,许是迁出旁的事情不能让外人知道,便将韩言与她先送回家。
想到葛萨冤屈大概是能够洗清,杜时笙梨涡乍现,对宋录事一揖,便步履轻快地随着韩言出了门去。
宋录事跟在二人后面,耳根上的红晕被夜色掩盖。
几人各自道别之后,却都在心中暗自思忖着今日之事。
韩言坐在马车中,手在空中虚摆,似是在模仿杜时笙画画之时的姿态,自言自语道:“这杜娘子的画作,当真是别致又逼真啊!”
模仿片刻,韩言觉得自己似乎仍是无法领悟其中奥妙,遂放下手来,摇头道:“改日老夫还是上门去切磋一下吧!可惜并未问杜娘子家住何处。”
忽的想起杜时笙说她在顺德坊东市口卖朝食,韩言又喜上眉梢,在马车中一边捋须一边笑道:“老夫还道她真的要说那胡记的长盛不衰的秘诀。谁知,这是以春秋的法子,告诉老夫作画和经商竟也没有区别,便是一个小小的食肆,也是巧拙有素,勤则不匮。士农工商,又有何区别?倒是老夫一把年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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