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冲天,真实年龄可能超过百年的破败建筑在呜咽、卷曲、坍塌,落得一地尘埃。
不知是火光反射刀光,还是剑影映着枪芒,肃杀的银针在战场上穿梭,在暗夜之中带走生机。四周却全无喊杀声,一切在寂静中完成,只剩下朽木燃烧的噼啪声,与不时溅起的点点火星证明着此处正在发生一场大事。
事情由两个人仓皇逃窜的身影而告终,留下了满地的狼藉。一只脚踩在了火烧之后的牌匾上,干劣的木质扛不住重压,吱地一下断成两截,其上“芦橘楼”的字样再熊熊烈火的熏烤之下早已模糊不清。
“妈的,真能打。”来人啐了一口,吐在脚边的牌匾上。
“怎么说人家也是大将军,你要是打得过你也能做大将军了。”这个声音也透露出疲惫,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
“哼,让他们逃了,可惜我那一刀砍的是那个小崽子,要是把陆机劈了,我也算名垂青史了。”众人默默不语,当时一共出动了近百人围杀二人,如今能站着的不过半数,只换的一人重伤而逃,代价不可谓不大。
这些人出自不同的地方,有着不同的主人,但目的出奇的一致。
在贾仪和陆机踏入这栋破楼的时候,陆机已经发现不对劲了。可是他要拉住贾仪退出去的时候,门框坍塌,堵住了两人的去路,随后大火四起,将两人围在这逼仄的角落之中。
陆机当场提剑在手,但狭小的空间不利于贾仪的发挥,更别提弥漫的烟尘和不时落下的朽木大大阻碍了他对银针的控制。即便这样,那些四下杀出的杀手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陆机单手扶着贾仪,在城墙上连蹬,在守军张大的嘴巴下,如鹞鹰一般消失在茫茫夜幕之中。
杀手无名,成者有赏,败者自食恶果,是这一行不变的铁律。因此,他们也没有多余的感情倾注于他们死去的同伴身上。
但很明显,有人是有感情的。在距离火场不远处的小巷里,陆机正焦急地捂着贾仪腹部的伤口。伤口虽然不深,但长长的一道口子,显得触目惊心。没有纱布,身边也没有趁手的布条,陆机担忧地看着自己染血的衣裳,挑还算干净的撕下来,试图给贾仪止血。
从衣服里渗出的鲜红将黑色的布料染得更加妖冶,几番下来,弄的陆机身上破破烂烂,好像更狼狈的是他一样。
贾仪静静地坐在地上,靠着身后的砖墙,任由陆机一遍一遍地呼唤他的名字。他感觉好累,手无力的搭在地上,突然之间感觉腹部的伤口也不是那么痛了。
陆机突然想打人,他明明已经听到自己在叫他,却不管不顾地撒手而去,可是看着眼前人发丝微乱垂落在耳际,他举起的手就慢慢地垂下。他想去找郎中,但是贾仪现在这个状态,很明显不适合再奔波,他又不放心把他一个人丢在原地。现在两人在异国他乡的平京,举目无亲。
对了,陆机脑袋直转,说到举目无亲,其实还是有一个的。
安成最近天天心事不定,陆机与自己不告而别,而小皇帝也没有好脸色,一看就没什么好事。本着眼不见心不烦的原则,她今天早早地就睡下了。上了床,熄了灯,安成盯着天花板,数着上面云朵的卷儿,却怎么也睡不着。
身后,房门突然被打开,安成好不容易养出的那一点瞌睡虫被打的一干二净,她忍住心中怒意,不打算追究这个深夜前来换灯芯的侍女。
来人似乎笨手笨脚的,不仅不知道宫中事物的摆放,脚步也重,迟迟没有换好灯芯。好了,安成再也看不下去,刚想翻身坐起来指点两句。结果下一秒,她的嘴就被捂住了,来人的身上还有着很浓的血腥气。
安成只愣了一瞬,马上就要挣扎,结果身后的人突然出声:“是我。”
声音很熟悉,那手也放开了。安成借着浅浅的月光回头看,看见了更加熟悉的脸。
“陆机,你!”刚说完一句,安成立马自己捂住了自己的嘴。陆机深夜前来,很明显不想让人看到,自己不能引人注意。她立马压低声音,在黑暗中悄悄地问:“怎么啦?”
陆机突然哽咽,但他很好地收敛了情绪,只快速地说:“贾仪他受伤了,我只能暂时处理一下。眼下我孤立无援,燕王和世家们要我们的性命,我只好来求你了。”说着就要拜下去。
安成立马扶住他,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让他们一下从权臣到被通缉的逃犯,但陆机都求到自己这里了,她也不能坐视不理。
“他现在在哪里?”听出陆机话中的急切,安成的语气也变得急促起来。
“在当时我们遇到的客栈。你有信得过的医师吗?”陆机嘴上转的飞快,心里细细算着他们的存亡。他知道自己实在没什么理由来求安成帮忙,他们唯一的联系,是那数个月相知相识的美好的时光。在与前来围杀的杀手拼斗的时候,他已经从里面发现了燕国内侍的身手,不用想,就知道是谁的手笔了。而安成以后还要在燕国长留,小皇帝是她安全最后的保障。
“公主留步,不要引火烧身。将医师名字及所在告诉我,我自去请来。”陆机还像在赵国那样,称呼她为公主。
安成被这个叫法戳到了内心柔软的一块地方,但借着昏暗的月光,对面的陆机席地而坐,眼神宛如暴雨过后,路边深深浅浅的泥潭,污浊不清。
她感觉,自己不能再追问下去了,陆机身上背负的已经够多了,虽然他不说。如果不是因为有必须要在燕国完成的事情,那就是,有什么人,他必须要陪伴着的人。而这个人,现在正躺在一个四处危机的小客栈里。
“好,我不去了。”安成用她一生最平静的声音说:“平遥街南,门口挂有白灯笼,是一个退休的老御医。他能平安退居平京是我安排的,你以我的名义上门,他必然会帮你。”
陆机二话没说,站起身,朝安成深深拜下:“……多谢。”千言万语,终究只有多谢两个字。
安成望着陆机离去的背影,踌躇良久,才轻轻地说道:“你……能不能,留他一条性命。”
陆机一愣,他没想到要杀人灭口,但一想到他们现在如同身陷囹圄,也不知道这个老御医,会不会守口如瓶。
“只要他能管住他的嘴,我就不会杀他。”陆机答道,接着话音一转,声线已经沉了下去:“我在,就不会出一点岔子。”
黑色的人走进了夜幕了,安成带着她空落落的心看着。明明他最后一句话如同恐吓,可是为什么自己从其中听出了一丝悲天悯人的味道?
安成不知道。
无星无月的长空,也没有一丝人声。在这狗都压抑地不吠的深夜,平遥街上唯一的微明,在凝滞的长街上兀自散发着光。
似有微风拂过,那盏白色灯笼轻轻地晃了晃,在街面上匀撒出模糊的光晕。借着着微弱的光亮,陆机看上略显破旧的大门,举起敲门的手复又放下。他警觉地环顾四周,借着遮蔽弦月的云朵的掩护,利落地翻过墙头,悄无声息地潜入了户主的屋内。
主人显然已经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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