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阵惊呼声中,棠柳月踉跄着后退几步站定,抬手捂住又肿又疼的额头,闭眼缓和了好一会才再次睁开眼。视野里,用心构思誊写了几个时辰的答卷,被当做破布一般,砸到她头上,又落到地上。
一口气噎在喉头,鼻梁上一股酸涩顺着往上爬,熏得眼睛发疼。
棠柳月并不是爱哭的人,她只是,有点委屈。
捋了捋鬓边散落的头发,棠柳月俯身小心翼翼拿起自己的答卷,细心扫去上面附着的雪花。见上面画了一个大大的红叉,她抬起脸,下颌绷成一条直线。唇淡眼润,唯余眼尾有一点点红。
其余的,都随那双微微发颤的手,藏在了袖中。
“敢问尚书大人,下官错在何处?”
周亚清斜睨了棠柳月一眼,开始在众考生面前来回踱步,“朝堂官职大多需要男子,翰林院却推举了你,此为一错;你的能力虽不俗但翰林院庸才遍地,有虚报实情之嫌,此为二错;堂下质问考官,以卑犯尊,此为三错。”
“数罪齐发,本官何以能让你通过考核?”
棠柳月听着三条为自己量身定制的错处,无声地笑了笑。眸子微挑,一张脸一寸一寸冷了下去。
周亚清见棠柳月面色阴冷,心里突然有一点点发虚。但这种心思很快就被消解,她再厉害,还能跟自己这个正三品礼部尚书叫板?
于是他且继续装模做样道:“且今年晋升名额已满,你还是回去再历练一年吧。”
但周亚清不知道的事,棠柳月满脑子想的都是,这样的人,怎么还能活到今天?
怪不得阿娘常说,这世上坏人多,需得遇上一个杀一个,才能断其根基。
“棠典籍,本官知道你此刻肯定心有怨怼,”周亚清走近棠柳月,却又不敢靠得太近,怕她俯视自己,“但时运如此,你还是——”
飕飕飕!
三根银针擦着周亚清的耳边飞过,将后方的王贤之死死钉在柱子上!
飕飕飕!
又是三针,追着落在周亚清慌忙逃窜的步子后。
众人大惊失色,因为没有人看到银针是从哪里飞出来。众人只得四散逃窜,靠近墙边或柱子,躲避暗器。
而被银针吓破胆的周亚清早就双腿一软倒在地上,四脚并用地往旁边爬去,嘴里惊慌大喊:“刺客!有刺客!”
丝毫没有想到,被钉在柱子上的自家侍郎也在嚎叫,好像更危险。
满堂乱窜的人里,只有棠柳月岿然不动,仿若眼前一切与她无关,泰山崩于前而不乱。
兵荒马乱,呼天抢地中,拈着袖中剩余的五根针,棠柳月一时拿不准注意。
是扎上面呢,还是下面?
但还没等棠柳月抉择出胜负,一只大手就按下她作祟的左手。
棠柳月低头看去,那只手,手形修长白净,指甲修剪方正,骨节分明,瘦薄的手背上有青筋凸起。手心的微微湿热贴着皮肤,源源不断注入自己的身体。
顺着那双手往上看去,却见来人是季临渊。风雪凄凄中,他撑着纸伞站在自己身侧。
镶着宝石的发冠将头发高高束起,穿一身玄色镶金锦袍,腰背笔挺,宽肩窄腰,腿长腰细。衣袂袖口处有细细的暗金花纹,周身虽再无其他点缀,却不显朴素,反透露出不动声色的低调奢华。
而他此刻低头,目不转睛地注视棠柳月,眉若远山,眸若点漆,丰明俊秀,矜傲得让人过目不忘。
“脸上的伤是他砸的?”季临渊看着额角那处血痕,惊诧不已。
见惯了平日不着边际的季临渊,陡然见到如此模样,棠柳月一时没回过神,直到对方问第二遍,她才飞快地移开眼,“没躲开,就被砸了。”
季临渊没有言语,眼神落在那个伤痕上面,许久。
“你来干什么?”
“给我的人撑腰。”
话音刚落,礼部大门外便响起太监高亢尖细的声音——“皇上驾到!”
这一声算是终结了眼下的闹剧,众人不管愿不愿意都立刻走出来叩见皇帝。
周亚清爬的也很快。
季临渊收回手,棠柳月也乖觉地把东西收回袖子,与身边人一同朝皇帝恭敬行礼。
不过皇帝似乎本就不高兴,一进门看到狼藉一片,大为光火,直接出声怒斥:“这是怎么回事?!礼部尚书何在?!”
“臣在、臣在……”周亚清从人堆后面爬到前面,连连叩首:“刚刚微臣在宣读礼部考核晋升的名单,结果就有贼人射出银针,想要刺杀微臣,求皇帝明鉴啊!”
皇帝环视四周,又见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忍者怒气道:“你既说银针,那银针呢?”
周亚清慌忙起身指了指后面,“皇上,就在那柱子上,千真万确抵赖不得!”
皇帝抬手一划,身边的小太监立马上前查看,回来后却说那里并未有他物。
这可把周亚清吓得哑火了,直直跪在地上,面色青一阵白一阵。
棠柳月也跟着疑惑起来,“怎么不见了?”
季临渊暗自一笑,“可能是刚刚落在雪地里了吧。”
见周亚清不说话,皇帝脸色沉了又沉,转头看向棠柳月。
“把你手里的东西给朕。”
棠柳月不做犹豫,立刻把手里的答卷交上去。
透过那一个大红叉,皇帝还是看清楚了这篇构思精巧、行文流畅、字迹工整的论述文。
“朕很想知道,这篇文章为何不入你的眼?”
皇帝的语调里尽是诘问,周亚清哪里敢说实话,嘴唇嗫嚅半晌,也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没有得到回答的皇帝耐心已然耗尽,随即看向一旁跪着的王贤之:“礼部侍郎,你说。”
王贤之毫不犹豫膝行上前,伏身贴地,恭敬万分:“回皇上的话,今日这般皆是因礼部多年官官相护,非六部之人常年不得晋升;又因尚书大人对季学士怀恨在心,新仇旧恨,所以才一直针对翰林院。”
“你!”周亚清死死指着王贤之,怒目圆睁,震惊于多年的部下居然临阵倒戈,飙升的语调像屠宰场里濒死的猪。
“你诬陷本官!是诬陷!是谁让你来陷害本官!”
季临渊在一旁看戏,幽幽出声:“是不是诬陷,皇上一查便知,尚书大人何需如此气急?”
皇帝如何不知周亚清的德行,之前没处理,一来是因为周氏多年老臣,根基深厚;二来也为平衡官场,不至于一家独大。
可现在,皇帝被人架在这里,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怕是也不行了。
况且,他回头看了看棠柳月,小小一个人,站在季临渊身后,面色发白,鼻尖被冻得通红,额头上还有寸许长的血痕。
“传朕旨意,礼部尚书周亚清为官不正,贬斥三级,于府上禁足三月,罚俸一年。礼部侍郎王贤之晋礼部尚书,统管礼部事宜。”
“棠柳月进正七品编修,其余礼部门生皆维持原品。”
皇帝说完这些,王贤之立刻叩头谢恩,周亚清却直接昏死倒地。
如果可以,他或许不愿睁开眼。
棠柳月听到自己顺利晋升,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她轻吁了一口气,但腰上忽然被人轻轻一推,她被迫往前走了一步。
“谢恩。”季临渊低声提醒。
棠柳月顿时警醒,连忙跪下领旨谢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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