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胤初七各行业复工,年却要到正月十五上元节才算过完。
晚上吃完浮元子,沈回安就露出一副希冀的表情,瞧瞧沈择赢,又望望沈夫人。
这是想出门了。
洛京的上元灯节天下闻名,多少异人奇客慕名而来,只为一窥灯节盛景。
沈回安因着打小身体不好,离开沈府的遭数都少之又少,更遑论在这举国欢庆街头熙攘的时候,沈夫人是断不会允他去人挤人的。
不过今年有了变数。
沈夫人见他眼睛亮亮,已是心软了一半,到底揣着慈母心怀不敢贸然点头,看向了喻从意。
沈择赢也耸耸肩,示意沈回安应当求谁。
沈回安聪慧,立马将目光移向一侧正咬苹果的喻从意。
一时间,数道目光同时投向喻从意,令她手上的动作生生顿住:“看我作甚?想去就去。”
“好耶!”沈回安欢呼着跑到喻长行旁边,抬手抓住喻长行袖口:“长行哥哥!”
喻长行却说:“安儿同沈侯爷沈夫人去玩罢,今天长行哥哥约了人,下次再陪你好吗?”
听他这么说,沈回安虽有些不情愿,还是用力点头朝他挥手:“那安儿明天再来找长行哥哥。”
等一家三口出了门,喻长行将手伸到喻从意面前。
喻从意盯着他的掌心看了一会儿,把正好吃剩下的苹果核往他手里一放:“多谢,玩得开心。”
喻长行沉默地看着掌心的果核,默默换了只手递过去。
“我没有东西要扔了。”
“那师父现在愿意收点什么东西吗?”喻长行不自然地撇过脸,轻咳两声,“比如徒弟的上元灯节游园邀请……什么的。”
“……你最近有些奇怪。”喻从意没有顺他所愿去牵他的手,反而倒退一步拉开了距离,“又有人同你说了么?”
后退的动作落到喻长行眼里,无疑是震耳欲聋的拒绝。
他原本就是壮着胆量伪装成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私底下这一句被阿离骂土掉渣的话,他反反复复练了几十遍。
结果喻从意一脚踩碎了他所有的勇气。
“没人同我说什么。”喻长行五指微曲,一时不知这手是该举该放,“只是听说洛京的上元灯会热闹非凡,徒弟未曾见过,才想邀师父一道。”
他只想和师父一道。
正失落着,喻从意上前拍了拍他的掌心,又很快收了回去:“走吧。”
“师父?”惊喜来得有些突然,脚步先反应一步跟了上去。
“只是看灯的话,可以。”
二人一同走到街上,方才知人人口中盛传的上元灯会,远比传说里更加璀璨夺目。
长街两侧花灯齐绽,各色各式缀满所见的各个角落,祈天灯缓缓升空,照亮黢暗的夜幕。
鼎沸喧嚣声中,人与人摩肩接踵,整个路段渐渐拥挤到水泄不通。
喻从意见此情状,心底生出一丝怪异之感:“怎么这么多人?”
“许是一同来凑热闹的。”喻长行答。
人确实多了些,混在其中,喻长行不得不亦步亦趋地紧紧跟在师父身后,生怕二人走散。
喻从意环顾一圈,目光放在最近的盼归桥上,反手牵起喻长行的手道:“跟紧我。”
她目标坚定,见到前头有空就钻,阔步朝桥上走去。
却不知有人因这一刻手心传来的触感,心花怒放。
盼归桥在平春江上,江岸两侧挤着放河灯的人,桥上人来人往没有停留,反而空旷些。
直到踏上桥,喻从意才算歇了半口气。桥上地势高些,能将两侧的情况都尽收眼底。
因为灯会刚开始没多久,四面八方来的百姓涌入,都朝着百花园的方向去,相反方向的人就要少许多。
喻从意这般想着,对喻长行道:“我们从另一侧下去。”
一回头,却见小郎君俊脸绯红,灯火自他身后盈盈而上,落了银河的星进少年眼中。
喻从意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牵着喻长行的手,下意识想要抽离,却被对方反握,得寸进尺地贴近一步。
“……师父,人多路挤。”
“就这样牵着,不可以吗?”
灼热的视线烧得喻从意无法直视,愈到这种时候,她脑中时常浑浑噩噩的那条线反而愈发清明。
“长行……”
“喻从意!”
喻从意的话生生被人截断,也因着有些人过来,喻长行只好不情不愿松开手。
循着声音看去,原来是文绛恩。
她身边还跟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儿,生得颇为矜贵儒俊,眉眼间却依稀能瞧出些熟悉。
“你也来凑热闹啊。喏,这是我儿子,孙则璋。”文绛恩见果然是她,心情颇好,“来,叫喻姨。”
“喻姨好。”小公子也不怕生,乖乖巧巧地叫了。
喻从意答了一声,瞧见一大一小两人各拎着花灯,问道:“你们要去百花园?”
“是啊,洛京最大的花灯年年都在百花园,你们不去瞧瞧吗?”
“人太多了,便罢了。”喻从意一顿,不由提醒道,“花灯年年都能看,你们又住在这儿本就方便,少一次也无妨。”
文绛恩一看川流不息的人海,哪里不明白喻从意在说什么。
不过她早已习惯:“害,年年都这样。你放心,挤这个我简直是如鱼得水。”
“阿娘……”她说得自在,她旁边的孙则璋反替她红了脸。
“没事,你喻姨早知道阿娘什么德行。”文绛恩牵起儿子的手,朝喻从意道,“那我们先去了,回头见。”
喻从意不知道如何再拦,到底没说话。
此时路段堵塞,官府也派人前来疏通,原本拥堵不堪的人群渐渐有所缓解。
见状,她也不由叹一句还是本地人精通此道。
正出神想着,手上力道收紧,喻长行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身侧,衣袖应风交相贴在一道。
“师父,那儿有花灯祈愿的。”他道,“我想去放。”
喻长行在喻从意面前向来乖顺,以往想要什么都只会暗示。暗示得到皆大欢喜,暗示不到便乖乖作罢。
头一回听他字正腔圆地说出“想要”,喻从意都有些惊讶。
惊讶之余,自然没有拒绝地理由。
放灯许愿的人很多,幸好平春江更长。
他们沿着人少的路向前,走了一会儿方找到一段空处。
买花灯时喻从意没要,只配合地蹲在他身侧,定定看着少年将荷花灯放进江水之中,水面漾出涟漪,沾湿了他修长的指节。
他双手合十闭目,露出极为虔诚的表情,配上那副皮囊,宛若降世的谪仙。
“师父,您不许愿,是因为没有想要许愿的事……或人吗?”
喻长行垂眸,自己与师父的身形明明离得如此相近,却总像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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