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兴花欲燃。
带着暖意的风从窗台下轻柔柔地踱进来,捧着从院里摘来的花香擦遍暖殿,物什熠熠灿翠,明明难以掩饰奢靡,又因极致的布设,处处清雅。
夏时隐静静坐在妆台前,望着镜子里的少女,见她云鬓峨峨,珠翠缀巧,修眉联娟,颦之楚楚,是一眼娇贵,一眼鲜嫩,纵然青涩,亦是绝色。
夏时隐几乎要忘记自己曾经的样子了。再见到这副模样,她勾唇讥笑,又见镜子里的少女靥辅承权,皓齿内鲜,她再忍不住,搬起那副铜镜砸了出去。
羞愧,羞愧。两行泪滚滚落下。
“公主息怒!公主息怒......”倒吓地满殿伺候的宫娥跪匐一地,连连告饶。
听见动静,刚打听来消息的新月脚步又快了几分,急急从殿外冲进来,见一地狼藉,她赶上前,拂了拂夏时隐微颤的肩头给她顺气。
“公主如今竟连铜镜也能搬起来?”新月窥视着夏时隐的脸色,试探着调侃道:“前日捧果子给太子殿下时,您还嫌沉呢,今日当真是士别三日,令新月刮目相看!”
新......月?
夏时隐直愣愣望着新月,见她灵动机敏,目光殷殷,夏时隐忙摸了摸新月的腹膛,确认无伤健好,夏时隐再忍不住,扑上去抱住新月哭了起来。
夏时隐忘不了,她初次刺杀周楼失败时......周楼当着她的面儿,用她行刺的匕首,一刀又一刀刺进新月的身体。
周楼是故意的,他要用新月的死来警告她,报复她,叫她从此老实。
夏时隐那时也的确是被吓狠了,痛极了。
她一瞬不眨,见新月从伤到死不曾吭过一声,也不曾流过一滴泪,自始至终,也只是紧紧望着她,眼中尽是担忧与不悔。
哪有人舍得死的?可即是复仇的代价,豁出去,是新月甘愿!
只可惜......只可惜......她们都没有畏缩放弃,她们都死在了周楼的手里,国仇却未报。
“新月,新月,对不起......”夏时隐一遍遍地哭,“是我瞎了眼,对不起。”
自夏时隐记事起,便是新月跟着她照顾她的,新月是她肚里的蛔虫,紧随其后的尾巴,头上的伞,脚下的鞋。
对新月,夏时隐眷赖更痛惜,没想到死后还能见到她,向她忏悔,夏时隐感激上天仁念,一时泣不成声。
“公主怎么都开始说胡话了?”见夏时隐哭的凄凄楚楚,宛同迷途失了家的猫儿,新月的眼睛也给熏红了。
紧抱着夏时隐,新月擦了擦眼角沁出的泪水,强笑着劝道:“公主不哭,奴打听到了,沈统领将周公子吊在了午门刑台,奴已遣太医去了,咱们现在就赶过去,定能救下周公子!”
“午门刑台?”夏时隐忍着泣声,惊疑不定,她抬头望向新月,又望了望四下。
见一对新燕从屋外飞进来,落在新进贡的金丝绒毯上,仗着满地宫娥匍匐不动,便也大起了胆子,竖着脖子迈着小步,边往屋里进边探看。
夏时隐望着那对新燕不禁晃神,这梦怎如此之真?还是......这不是梦?
“沈统领是突然换班值守的,”新月将夏时隐的泪擦干抹净,“周公子也不是第一次撬了宫锁带你溜出去玩了,谁能想到昨夜竟被沈统领抓了个正着......”
这不是梦!
夏时隐已无心再听,她起身连走带跑,扑到阔叶黄檀架子床前,一把掀开幔帐,从枕头下摸出那把铁錾花柄缎鞘匕首,目光异常坚定。
倒是新月见夏时隐竟掏出刀,急得直拍了拍嘴,“不不不!是我胡说!公主,沈统领也是职责所在,你要是气,只管打骂两句,万万不可......”
“谁说我要伤他了?”夏时隐神情不虞,带着几分意味深长的讥意,她紧握着匕首,任心里的仇与算起起落落,最终拧成一股。
夏时隐不紧不慢转过身,施施在床边坐下,她翘起一双金莲小脚,望着新月,巧笑嫣然,“新月,萧子钰曾经给了你多少委屈,今日你大可以尽兴讨回来。你放心,我再也不会被他们哄骗了。”
午门刑台是吧?夏时隐记得沈珂今日是怎样折辱周楼的。
很好。千万千万,别让他好过。
*
午门刑台已被瞧热闹的百姓们围的水泄不通,众人指着被吊在刑台上的周楼唏嘘。
被一同押来的贴身丫鬟——萧子钰而今正落在周楼身后三尺远,按照例律,她的主子周楼被束了脖子,而她则是被束了手腕。
两人一同被吊在朗朗乾坤下,受着千万人的炯炯目光与指指点点。
“啪——”沈珂的最后一鞭终于挥了下去,将堪堪被日头堵住的二十九道伤口无情扯开,血又一次失控,噗噗涌出来,染尽周楼的白衣。
离得这样近,被鞭子破空的声音舔舐耳朵时,萧子钰的心里便已崩溃,一睁眼再看清周楼的满身伤痕,刹那忍不住啼哭了起来。
这代价未免太大!她嘶声高喊道:“这就是夏国的待客风范吗?沈将军,你这样心狠手辣,泯灭人性,全无半点仁心善念,若夏朝都由你这样的人身居高位,担当大任,绝对是百姓之灾!”
早就不忍心看下去的百姓们恻隐之心更甚,一个个长出慈悲心肠,跟着哗然“嚯——”
更有些别有用心的人互相换了眼色,仗着躲在人潮后面,仗着人山人海抓不住张嘴的人,开始阴阳怪气地“伸张正义”。
“就是啊,沈统领罚就罚,何必虐待呢?将周公子以草绳磋吊着,只留着他将脚竖起才能将将呼吸的位置,不得分心分神,不得泄劲泄力,实在是煎熬要命,折煞人也。”
“沈统领将人鞭笞的满身尽伤,本就是强弩之末,偏偏还逼人踮着脚站上两个时辰,简直残忍。这还是周朝的皇子呢!他都敢这么虐待,哎,我只求他莫要再被重任了!否则的话,他日落到他手里,豆大的错也能要人命!”
有百姓可怜自己的地位处境,想到周公子是因趋利附势而犯下错的,其实也只是为了讨公主欢心罢了……设身处地去想,难保自己不会如此选择,便兔死狐悲地附和起来。“这话说的……不无道理!”
有的则是想含沙射影地痛骂官员的残暴手段,不暴起骂两句那是惜命,如今机会难得,便仗着法不责众支持起来。“沈统领,得饶人处且饶人呐!”
场面愈发古怪,不平声此起彼伏。
坐在步辇上,姗姗来迟的夏时隐听着瞬息忽变的风向,几乎心惊。
萧子钰的这番话分明是假仁假义,危言耸听,可她竟然真能煽动民心,成功攀诬沈河的官声?
不不不!
哪有胆子那么大的百姓?哪有那么敢惹事的百姓?除非是有人奉了命在里头故意唱念做打地配合渲染,故意挑起百姓附和,以此给沈统领施压!
夏时隐突然惊觉这次的“私逃出宫”似乎并不如她以为的那样简单。她将这段记忆翻来覆去地回想,才察觉出一丝猫腻。
前世的她为了维护周楼,曾当着百姓的面扇了沈珂几耳光。那时的她完全没意识到:这几乎毁了沈珂的前程。
沈珂因此事成了百姓戏说的笑料,成了一个被毁誉的武将,以至于后来,她的胞兄——东宫太子碍于名声与民心,不敢再将事情交给沈珂。
而沈珂、周楼于她哥哥而言,近乎是左膀右臂的存在,两人此消彼长,也是在待沈珂被毁后,周楼才得势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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