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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活受罪 风吹十里影

风吹十里影

午夜的更声刚刚敲完,轰雷般的脚踏声便率先打破了宁静,接踵不绝的冷器相撞声也一次次地摔到门上,沉闷,愤怒,伴随着嘶喊声,怒吼声,血溅出来的声音,楚夏之战终于拉开。

夏时隐坐在床沿,看着屋外灯影晃晃,院里的脚步声虽疾,可比起那些遥远又清晰的阵阵咆哮声,简直跟梦一样。

“都围在这里做甚?这院里围的跟铁桶一样,外头也还有上万将士,杀不进来的!去去去!该在哪儿当值就去哪儿,守好自己的本分!”新月低声斥责驱赶,态度很是强势。

这些人都是从宫里出来的,生死关头也还算镇定,各个守着安分,逢新月出马,也只在将宅子里的人心压实些,不让人乱了规矩。

又见层层叠叠的影子缓缓散开,门被轻轻推开,夏时隐便见新月神情郑重严肃,正端着一碗醒神汤欲走进来。

倒因见着夏时隐正静静坐着看她,新月微微一怵,忙解开眉头,露出个轻松慰心的微笑。

“公主,没喝安神汤,可是睡的不踏实?”新月走进来,将碗递给夏时隐,眼含心疼地讥讽道:“咱们白天才刚刚以人命祭旗誓师,可这楚公子竟不避一点锋芒?呵,真不知是明智还是糊涂!”

因为白天刚杀了一个人,夏时隐这夜睡地格外的梦多,她一口一口饮着汤,缓过惺忪之状,心神也渐渐清明了些。

后知后觉地想到:这一刻终于来了。反倒沉沉放下了心中的大石。

这楚明霁可真遵守约定呀,八月十五才刚刚过完,他竟一刻也等不了。

就这么如狼似虎地扑了过来……有种,够豪横地!夏时隐几乎都能想象到楚明霁的表情、眼神。

他会若有似无地勾一勾唇角,桀骜又平淡地望着这片战场,分毫不将她的千军万马放在眼里,与他那日坐在马上,问她是否见识过“掠阵”的神情一致,他的鼻尖会漫过一声蔑笑。

顾虑?忌惮?呵,他天不怕地不怕!总是那么冷傲,目中无人。

他何止是要打她!他还提醒过她“输了别哭”呢。夏时隐牙根一紧,忍不住捏着拳狠狠锤了床沿一拳。

“说不让我还真不让我了?就你聪明!”夏时隐娇蛮的声音淹在轰轰烈烈的战火中,几不可闻。

她又何尝不是心如明镜呢?如今楚明霁放手一搏,长驱直入,恰恰能给自己此番行动留尽余地,输也体面,赢了则更是荣耀。

倒是她,步步谨慎处处郑重……这么防备了一通,兴师动众地,若是在如今这风头最盛的时候仍输了,反倒更容易将全军与百姓打伤打怕,尊严全失。

一难如万劫。倒把自己逼地输不起了。

“咱们输不了!”新月接过夏时隐的空碗,认真道:“我使侍卫们飞檐瞧了一眼,咱们的战士大马金刀,势如破竹,定能绞杀楚军!”

眼珠子又一转,于理后再于情,新月的语气流露出几分掏心般的真诚,安抚道:“再说了,别人我不清楚,楚公子还是不敢惹你的......”

话虽这么说,可依新月看来,这场战事无论如何,楚明霁都不会让夏时隐。就算是输,也定会让他们夏军脱一层皮。

——道理很简单,楚明霁需要大步走到令公主令许多人都望尘莫及的高度,用以证明自己:有资格喜欢公主,有能力守护公主。

这就是一个出身卑贱的人,想要够到月亮时最最基本需要证明的能力。

“呵,他有什么不敢的?”夏时隐挖苦地讥了一句,忍不住弯了弯眼角,又在被她洞察的瞬间恶狠狠地抿止了。

在这样的势均力敌中,她的心里别扭地滋长出骄傲,一方面是满意果敢善谋的楚明霁,另一方面则是欣赏如今能与枭雄一战,如此敏锐魅力的自己。

怎样?她已不再是坐井观天,被动地等待输赢的笨蛋公主了!她嚯地站起身,信念坚定。“打就打!要赢就赢最强的!”

新月已替自己束紧鞋面,夏时隐郑重地扽了扽睡皱的外袍,她深深望了严正以待的新月一眼,又与她默契地看向外面。

“公主,我们会赢的!”新月那样肯定,她立起肩摆威武,不似宫廷一等女官的庄严,倒平添一分磅礴大气。

夏时隐的肩反倒谦逊地垂下一些,她轻声笑了下,突然道:“新月,我跟楚明霁说了:不必让。我已准备好了和所有将士们一起面对:输要输的甘心,赢要赢得痛快。”

那是她身为皇室的骨气,也是她为人的气节。她要的是尊严。

在夏时隐看来:夏国的未来,无论是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还是伫立在一朝又一朝的更迭里,都必须得堂正光明!

绝不该暗然地、憋屈地,受辱地、窝囊地死。若是站着死地,她也能甘心接受。

两人亦步亦趋,如风如火地朝门口走出两步,临开门前,夏时隐才醒神地过头,对寸步不离地的新月道:“去!将吴指挥拎来!”

**

“轰——”战火燎原中,木质镶铁的府衙大门被沉沉拉开。

门后为首而立的少年人一身蜂腰赤衣,薄肩抖擞,脊背挺拔,如石缝里倔长的竹,迎惊雷而昂扬,心若磐石,不屈不挠。

“呜——呜——”一声似哭非哭的悲鸣从身后细细地传出来。

夏时隐目光微侧,便见被护卫严杰拎着后脖衣领的吴难双腿微屈,身形佝偻,面目格外痛苦。吴难如今的腿是没脸站直了,更无时不悔自己的包庇求和,终是溺害了全营。

“将军百战,可以输,但绝不能输不起!吴指挥,你难到还想让敌人看到你的这幅丧气样吗?!你情何以堪!”夏时隐一声冷河,如逆鳞怒抚激得人心火翻腾。

严杰何尝不知:被冷落的这些天,吴难已如濒临燃尽的蜡,一夜风烛残年,可眼见楚军的刀光狠绝,他战意涛涛,火起劲儿用力将人提起一撑,终是将萎靡良久的吴难给支了起来。

“看清楚了!”风扬起夏时隐缠发的黑锦,她的目色如雪雾中的深海,一望无底,周身尽是肃寒之气,沉静冰冷。“也让他们看清楚了。”

夏时隐带着她的侍卫们,从昏沉的府门里踏进满城的烽火中,如飘石打水,华光四溅,她是来烫人皮肉的。

“不可贪战,守府为先!”夏时隐约束力量,限于门口几丈内,命侍卫们配合掺进来的战事,“有一个,杀一个!”

“兄弟们杀呀!”奋战的嘶喊划破长空。

“楚军必死!”怒吼声唤醒人心的忠诚。

“锵——砰——呲——”冰器冷撞,闷声震掌。

刀光弥眼,杀声震天,血水盈道,火花四射,夏时隐望着倒下又爬起的人,也望着倒下再爬不起的人。

“□□凡身,怎可能从天而降?”吴难声音隐忍痛苦,仰天悲吼:“错了……错了……他们竟然就藏在我眼皮子底下!”

夏时隐的目光轻轻地打在吴难身上,她曾以他做靶,数次以犀利言语将他打趴下,如今真打趴了他,她又要逼他站起来。

直面自己的错误,承认,接受,继而弥补,这是她要求吴难乃至所有与他心印的将士们做到的,也是她要求自己必须做到的。

“吴指挥。”夏时隐声如翠玉相击,在一片狼藉中格外清晰,“你还记得你是怎么当上指挥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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