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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狗血

八月十五,夜,中秋灯会。

云朗没想到自己会被人尾随,被拉进巷子时吓了一跳。

谁这么丧心病狂?“毁容”了都不放过!败类、人渣,去死吧——他狠狠踢那人的膝盖,转身对准要害就要踩爆他。

昏暗中,对方连忙捂住裆,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停,别踩。是我!李仲良。”

云朗悬在半空准备发力的脚忽地一滞。

李仲良狼狈起身,扶着墙心有余悸道:“才几天你就把我忘了,你还有没有良心?”

背后是灯会透进暗巷的暖光,李仲良边说边拍掉身上的尘土,眉头嫌弃地皱着,间隙瞄了云朗好几眼。

云朗抿了抿唇,没说话。

短短几天,恍如隔世。再见他,仿佛已经过去好久。

沉默中,云朗哼了声:“黄花菜都凉了,你说才几天?”

李仲良拍灰的手一顿,听出他话里的埋怨。

“呵,少爷就是少爷。”云朗伸手拨开他,“劳驾让让,小的我耽误不起。”

李仲良不让,“说清楚,我又怎么你了?我被锁了好几天,好不容易趁灯会溜出来找你,还跟做贼似的...”

“那是你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云朗狠狠揪他手背上的皮,绕过龇牙咧嘴的李仲良,往庞家成衣铺去。

李仲良一看急了,脱口而出道:“你是不是真勾搭上庞春明了!”

云朗猛地顿住,回头神情有些错愕,像没听清似的问了句:“什么?”

“你住他家善堂。”

“我没钱,不去善堂睡大街吗?”

“你还总往他铺子跑。”

“我在成衣铺靠针线手艺吃饭,有什么问题?”

李仲良愣了愣,嘟囔:“谁知道是手艺,还是‘手’艺。”

云朗听懂了,心里被刺了下。

“李仲良,你脑子有毛病!”云朗丢下话,头也不回地走出巷子,李仲良如梦初醒地跟上去。

“等等,你脸怎么样了?我带你去看大夫。”

云朗躲开他:“不需要。”

李仲良着急:“怎么不需要?你这辈子就打算这样了?”

云朗:“是,这样有什么不好?”

“云朗,我现在对你没用了你就把我一脚踹开,我以前待你也不薄吧?你还有没有心呐,我好不容易知道你在善堂来见你,你——”

“又不是我让你来见我的!你不高兴还要怪我吗?我又不是你的宠物,让笑就笑,让哭就哭,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干什么都要围着你一个人转。”

李仲良:“谁说你是宠物了?”

“区别很大吗?”

他非要掰扯,云朗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

“你以为你的不薄有多了不起?没被完全染黑罢了。翻来覆去地说,把自己当情圣。勾栏里圣不圣的我没见过,但你这样的我见多了。和那些讨厌的人越来越像,等着吧李仲良,你周遭就像一个染缸,迟早会有那么一天的。”

“我对你不好?我没有用心?听你抱怨丢三落四,连夜给你改衣裳,结果别人说两句你就不穿了。学做你爱吃的酥糖,被你们嘲笑连讨好都这么抠门。是,我就是舍不得花钱,我为什么缺钱你不知道吗?”

“我给你的东西,为什么每次都要被你的朋友评头论足,再贬得一文不值。既然你也认为他们说得对,那我就不做了。从前我也有求于你,我认了。现在老子不干了,凭什么还要让着你,你以为自己是谁啊!”

云朗一口气说了一大串,李仲良都呆了。

他仿佛看到怨气和失望在他和云朗之间隔出一堵墙。云朗在墙的那头骂他,他不会穿墙术,所以永远不会过来,只会骂完了再呸一口向前走。

李仲良一时乱得很,云朗说他很讨厌,就和那些人一样讨厌。他该说什么?真心?

云朗翻了个白眼,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你的真心给了我什么?呵。真心虚无缥缈,金银好歹管饱。”

李仲良扎心了。

这时,沈愁飞的声音凭空冒出来:“干嘛呢李二?大过节的和人吵架。”

李仲良正在气头上,把对云朗的气撒在沈愁飞头上。

“沈二你少管!”

沈愁飞一听。好嘛,有事喊哥,没事沈二。这小子皮痒了,简直岂有此理。

他立马换了一副大爷样,“你当老子闲得发慌,爱管你这三瓜俩枣的破事?我是来催债的,欠我的钱你到底什么时候还?该不会想赖账吧?”

李仲良愣了愣,他确实欠沈愁飞银子,上次蹴鞠说好的,云朗也占一半。

真心先放一边,云朗说得对,金银真的很重要——李仲良现在没有钱,嚣张不起来。

他娘把他的月例都扣下了。

云朗:“沈郎君,钱我会尽快还你的。”

沈愁飞看他一眼,“你态度不错,可以再宽限。不像某些人,欠钱还想当大爷。看什么看,说的就是你李二,快点还钱。你哥是不是也来灯会了?你不还我找他要去。”

“别呀,沈二哥,我尽快还不就行了嘛。”李仲良苦不堪言,抬头看云朗满脸冷漠,转头看沈愁飞。

沈愁飞:刚才不是很横么?快还钱,孙贼。

李仲良忽然有种无力感,捏着鼻子求沈愁飞再宽限几天,然后垂头丧气地离开了。

云朗看也没看一眼。

“多谢沈郎君,钱我会尽快还你,失陪了。”

说罢,转头进了庞家铺子,沈愁飞也没说什么,只当他是进去买东西的。他从不掺和别人的感情,这玩意儿沾上老麻烦了。

两手负在身后,叹世间痴儿怨女,不如他逍遥快活。

一转头,他爹故技重施在他娘面前卖乖。

“唉,又来了。来来来,爹你往这靠——”

沈家人打打闹闹,分头走远。

不远处的香樟树下,戴了面纱的海棠经过,也看到这一幕。

中秋灯会,她一个人孤零零的。眼眸半垂,似乎有什么心事。见有男男拉扯,像是有感情纠纷,便驻足看了会儿热闹。

她身在歌舞坊,对云朗知道的比坊外人要多些,一个有小心思的暴脾气,不曾想这么清醒。

唉。

感情的事最难说了,剪不断,理还乱。

海棠最近也很苦恼。

她与歌舞坊的现任坊主有婚约,后来青棠进了歌舞坊,成了她师妹。青棠内向性子软,和她刚好相反,她从小将人当妹妹照顾。

三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一切都好好的。

但最近,这俩人也不知怎么了。突然谁也看不惯谁,连话也不多说一句,有时青棠甚至连看都不多看孙少青一眼。

一边是未婚夫,一边是乖师妹,海棠夹在中间好难做。

就刚刚,她忽然意识到把话说开是多么重要,怨恨不是一日形成的,而是慢慢累积的。

所以海棠没继续逛灯会,而是回了歌舞坊,决定把人找来将事说开。

只不过刚到房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青棠低低的哭声。

海棠觉得不对,想敲门进去,就听一个男人的声音冒了出来——是现任坊主,孙少青。

孙少青捶床:“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你不说我不说,海棠她也不在乎。青棠,我的命也是命啊!”

青棠似乎在推拒,说不行不行。

孙少青这个人面兽心的竟不管不顾,说:“那你让我亲一口,总得给我点补偿吧。”

知人知面不知心!

海棠怒了,脑子里立马浮出孙少青仗着坊主身份威逼小师妹的画面,她楚楚可怜的小师妹竟是吃了闷亏,难怪平时连看都不看孙少青一眼,真是看一眼都嫌脏。

而自己竟然现在才发现,是可忍孰不可忍!

海棠一脚踹开门,里面的二人顿时吓了一跳。

只不过,和她想的不太一样,这两人坐在床边手拉着手。青棠虽然眼睛红红的,但...好像也没被强迫。

孙少青噘着嘴本想凑过去亲人,突然被未婚妻撞破一时有些尴尬,紧接着竟仿佛如释重负一般,真的特别不要脸。

海棠一时有些茫然。

青棠白了脸色,立马起身就要向她解释。孤男寡女本就惹人怀疑,刚才那番话更是辩无可辩。

她一着急没站稳,踩到自己的裙子下摆摔了。

孙少青心疼得不行忙过来扶,同时很有担当地站出来说:“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海棠你有事冲我来。”

这可是你说的。

海棠抬手就是一巴掌,不管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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