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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心似双丝网

“我想要什么……”山辛夷似是被问住了,半晌缓缓摇了摇头,“我活了三十多年,做了许多错事,你问我想要什么,眼下,我只想赎罪。”

温窈拧眉,“我不懂你的意思。”

山辛夷看着她,突兀提起,“你知道为何温长风不喜我,却只有我一个女人吗?”

不仅是只有山辛夷一人,甚至孩子也只有温窈一个。

山辛夷过去从不会同她说这些,温窈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却不得不耐着性子问,“为什么?”

“我与他相识于青山,他上门提亲时对山家列祖列宗发了誓,这辈子和我一生一世一双人,如若违誓,不得好死。”山辛夷说起往事,面上浮起了几分笑意,旋即笑意又被她眼底的疯狂取代,“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便知道,他在骗我。”

山辛夷静了静,她心知肚明温长风不会让温窈和她独处太多时间,又或者她本就不想再重述发现真相时的细节,只道:“因此,我和他成婚那日,我在他的合卺酒里下了药。”

“他一日不背叛,我便日日给他解药。”

言外之意是,只要山辛夷发觉了任何不对劲的苗头,就会以此作为惩治。

“我有了你之后,温长风要卸磨杀驴,”山辛夷平静道,“不久后他就发现,他已不能人道。”

失去男人尊严的温长风起初不敢声张,私下寻了许多大夫都难以探查病根,很快他就怀疑到山辛夷身上。

为了验证他的猜测,他压下原本纳妾的念头,假意与山辛夷恩爱如初,直到温窈出生。

“我一直都知道,温长风是利用我,”山辛夷只说,“我清楚他在怀疑我,所以如他的心意,我坐实了他的猜想。”

“我被送去青山,便是因为此事,是吗?”

温窈还未满月就被温长风送去青山,七岁时才回到长安——那时她外祖母告诉她,是因为温长风事务繁多,而山辛夷要养身体,只能将她托给山家照顾。

她在青山的七年,不论是温长风还是山辛夷都鲜少来信,遑论探望。两三岁时她还能对外祖母的说辞深信不疑,六七岁时,她已意识到她的存在对她的生身父母来说,轻如鸿毛。

但温长风去青山接她回长安时,外祖母说,去吧窈窈,回你该去的地方。

长安,真的是她该去的地方么?

山辛夷沉默一瞬,避而不答这个明知故问的问题,转而问:“祝清衡对你好吗?”

“你费尽周折让我来此,”温窈垂下眼,“只为了说这些么?”

从温窈七岁回到丞相府的第一天起,几乎没有见过山辛夷因为不是温长风的事出过府门;温窈出嫁前一个月,温长风借口要为山辛夷养身把她安置在偏远院落,其实就是软禁。

那时温窈求过他,温长风铁石心肠,而山辛夷……仿佛甘之如饴。

如此看来,反倒让苦苦恳求的温窈更像笑话。

山辛夷眸光落在她腰间的佩囊上,依旧问:“这三年祝清衡对你好吗?”

当年山辛夷不惜丢掉脸面对温窈下跪,将匕首架在脖子上逼出鲜红刺眼的血痕,哭喊着让她答应,宛如不可理喻的疯子。

对自己的亲生孩子做到这个地步,竟只是要求她为了丈夫的面子而嫁给一个并不喜欢的男人。

温窈恨山辛夷,却恨不到看着她去死。

她明明那么恨山辛夷,恨山辛夷时有时无的爱,恨她飘忽莫名的阴晴不定、歇斯底里。

更恨山辛夷在她十岁生辰那天发现她藏匿在卧房里的、不是女子该读的书册和她偷画的机关图纸时没有生气,而是眼中含泪地捧着她的脸,说出她的窈窈天赋卓绝,将来必然能闯出一番天地这样的假话,让她满心以为,即便全长安的人都将她看作异类,至少还有山辛夷懂她。

到头来,竟又是山辛夷亲手折断了她的羽翼,期望她好好做一只笼中鸟。

温窈说:“他对我很好,会尊重我的意见和……喜好。”

昔年抱负,如今只能被叫作喜好。

山辛夷容色未变,颔首缓缓道:“是吗。”

“你打算怎么做,”温窈不想在无意义的话上浪费时间,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再拖下去恐怕温长风会直接带着何泉闯进来,“我能为你做什么?”

山辛夷没有说话,那双和温窈相似的眼睛沉静温柔地望着她,仿佛在用视线一点一点描摹她的轮廓。

温窈无端生出躁意,不管山辛夷设计她来是为了什么,只要她说出口……

女人唇角毫无征兆地溢出血色,温窈瞳孔骤缩,跨步上前以从未有过的强硬捏开她的嘴,模糊的血肉如同尖针刺进温窈的双眼,“山辛夷!”

女人眼珠紧盯着她,竟是扯唇笑了出来。

“来人!来人!何泉!”

温窈顾不得其他,先撕下里袖压堵住她的嘴,旋即立刻冲到外间打开门,在看到何泉等人往此处赶来的身影时骤然怔在原地。

她猛地回头看向床榻上端坐的女人,老旧的屏风隔绝了两人的视线交汇,温窈却仿佛又看到了那双眼睛。

山辛夷的眼睛总是温柔的,像水;哭求她的时候那双眼睛像两湾悲戚的湖泊,唯有今日,温窈第一次在她眼里看到汹涌的——

绝情和野望。

山辛夷让她来,不是要借她的手为自己谋利。

那是为了什么?

温窈无意识扣紧门缘,神情恍惚地看着何泉大步进去看查山辛夷的情况,支使人去叫府医。

“姑娘,今日您先回了吧。”

何泉的声音忽远忽近,温窈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听清,又回了什么话。

“姑娘、姑娘?”

琉银满脸忧色地轻轻推了推她,见她眼珠动了,终于松了口气,“太傅府已到了姑娘。”

温窈眼睫颤了颤,似乎仍旧没能缓过神来。琉银愈发担心,偏生方才的事她也不敢再提,只得小心护着温窈下了马车。

温窈抬眸看清府门上的牌匾,脚下踩到青石砖上方有了一些实感,恢复了过往的神态。

天色微暗,已瞧不见日阳了。琉锦本和琉银跟在温窈身后,突然眼神一凛,扭身从府门边的矮丛里揪出一团黑影,斥道:“什么人?!”

那团黑影被琉锦一手甩出来趴在地上,怀里还抱着什么东西,哎呦呦地叫唤起来,“痛痛痛!”

“天已黑了,你是什么人,在太傅府门前鬼鬼祟祟要做什么?”

琉锦可不饶他,拽着他的衣领将他拉起来,眼看又要把他往外扔,那人赶忙单手抓住琉锦的手臂,“等等等、我是好人!我是来找祝大人的!”

琉锦眯了眯眸,凭着天微弱的蒙光上下扫了他几眼,动作稍微轻柔了些,但还是把他丢到了地上,转而回到温窈身边,低声对温窈说了几句话。

地上的人离得远些便看不清脸了,温窈道:“将人扶起来吧。”

琉锦这才上前提着人肩头的衣裳把他提溜了起来。

温窈平和道:“先前不知阁下身份,侍女恐有冒犯,请见谅。”

男子幽怨地揉了揉自己的肩膀,但这事的确算他理亏,还是说:“不妨事、不妨事。”

温窈问,“阁下既是来找祝大人,不知是哪一位祝大人,又为何不直接登门?”

“您……应是少夫人吧?”男子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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