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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 苦寒行(六)

世事短如春梦,人情薄似秋云。

高朋满座人人敬畏的奎章阁人去楼空,李鼎的处罚下得干脆,宫里的人自然会看眼色,听巧心说李承冕直接从兆和殿被押解去了永巷,甚至都不曾让回奎章阁收拾东西。

薛见微私下曾多次行至永巷,却不知如何面对李承冕,只能化作无数个夜里的一只孤魂,游走片刻后悻悻而返。

李鼎年衰,朝堂之上本就暗流涌动,经此一夜,似乎一切皆成定局。就连李昇也是身不由己被这一股暗流挟裹着朝前走,这是自他成亲以后,两人第一次能有空闲,安生地打个招呼。

“急着托人寻我,可有要紧事?”李昇担心有不方便说话的时候,特地遣开身边的随从,“我最近真是忙得抽不开身,好不容易挤开间隙来找你,听父皇说你官级从四品降为五品,日子可还好过?”

薛见微苦笑,“除了穷一些,暂时无碍。”

李昇忍不住嗤笑几声,“也是,罚俸一年,你只当是给大荀朝白白做工,破财免灾了事。”

“你这人!都为人夫已久,怎还如此不会说话,专门挑些戳心窝子的话说给我听!”薛见微摊开掌心,口气丝毫不客气,“借我点钱。”

李昇眉眼的笑意更浓,一副你也有今日的表情瞄了一眼薛见微,取出钱袋子,“要多少?”

薛见微略一思忖,“先借个一百两。”

“我见你平日总抠抠索索,怎得一点钱财也没有攒下么?”李昇将钱袋掂在手上,“谁闲来无事腰缠万贯出门,回头我叫人送来。”

薛见微眼眸一转,顺势而就,“或者不借钱也行,你帮我在户部办一张路引可行?我从垚州聘请了一位织娘入京,可惜我现在戴罪在身,不好出面,说不定使了银子也没什么用处。”

候在远处的随从上前来小声提醒,“殿下,时候不早了,陛下与肃国公还等着咱们。”

李昇将手里的钱袋随意塞给薛见微,“你先将就用着,路引不成问题。”他走了两步又停下,指着钱袋郑重其事地叮嘱道:“小心着花!利息另算。”

薛见微恨恨道:“看你小气的样子,区区几两银子将你看得清清楚楚!”

李昇已经走远了,又扬起手挥了挥算作回答。

薛见微眼神发冷攥紧钱袋,借钱是假,自己戴罪在身不方便出面也是假,她打算移花接木偷梁换柱,找来燎阳的织娘亲自送一件相似的衣料入京,但此事若想不留痕迹,她思前想后只能借李昇这趟东风了。

织造司的亭子隐隐传来几声低语嬉笑。薛见微将钱袋拢进袖子入了门,闲话不偏不倚绕过层层花架飞过高墙钻入耳。

“我看如今陛下最倚重的也就是淮王殿下了,今儿又特地赏赐了肃国公。”

“当然养在身边的才是顶好的,你别忘了陛下当时怎么说永巷那一位,生母乃永巷卑贱之妇,血脉相承又如何,卑贱之身当然亲疏有别了......”

“听陛下近身的宫人说,如今陛下哪怕听见永巷都心烦不已……”

声音戛然而止,一人看清亭子后的人顿时哆哆嗦嗦道:“司使......”

薛见微冷笑一声,“是嫌活得命太长么?我这就捉了你们去陛下面前,方才的话你们原封不动再说一遍?”

几人扑通一声跪下连连求饶,路过的曹春不忍心,厉声呵斥起来,“知道错了还不赶紧给嘴上一把锁下去干活?留在这里故意惹司使生气么?”

她托着薛见微的手臂宽慰道:“我下去再好好管教,你莫要生气了,之前差我做的红衣已经成了,要不要看看?”

罢了,在宫中见风使舵也是为了生存。薛见微缓了两息,“可按照我的花样子,绣了腊梅花?”

“尺寸与你身形相仿,你又绝不曾穿过这喜庆的红色,究竟给谁穿要费这么多心思。”曹春将衣架转了个面,展示给薛见微看。

恰似破晓时分天际的瑰丽流霞,明艳动人又不失端庄。直领对襟以同色锦带优雅束之,几多鹅黄的腊梅花瓣犹如流萤掠过红色的霞光,带出些许飘逸脱俗。

薛见微敛眉低声,“自然是大有用处。”

他的母亲是尊贵的公主,父亲是大荀的天子,为何成了卑贱之人,你难辞其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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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了观天司看的吉时吉日,今夜李鼎要提前庆贺生辰,听说后花园还有烟火演出,整个皇宫几乎一半的人为了这场生辰忙碌,剩下的一半则拥去园子看热闹。

除了永巷。

遮天蔽日的绿荫亭亭如盖,四处皆灯火通明,只有此处幽深昏暗,带着垂暮的腐朽,与世隔绝。

说来也是可笑,上一次真正进入永巷便是亲眼所见云岫的死状,紧跟着便下了内狱。今日她要做的更是惊世骇俗,也不知能否成功。

薛见微立在紧闭的大门之前,却踌躇不定犹豫不决。守卫的人已经被安喜帮忙遣开,并无什么可忧可虑之处。

但薛见微心脏跳得极快,不知怎得她忽而回忆起以前在早市上有卖鸟的小贩,捉住一只拼命扑腾的鸽子给别人看。

此刻她的心脏宛若那只扑棱翅膀半分不得安生的白鸽。如若鸽子的羽毛生有刺,她已经被扎得千疮百孔。

薛见微!你个没出息的,莫非还要去喝二两黄汤来壮胆,好不容易走到这里还不敢敲门?难不成李承冕能一剑劈了你?

当然不会,这一点薛见微很确信,因为所有的一切,李承冕并不知情,得益于这份不知情,她才能有机会站在他的面前。

薛见微勾起发颤的手指轻轻拍动门环。

于是,万籁俱寂,“哐哐!”李承冕被这一声敲门吓得不轻。

眼下他坐在树下的石凳上看书,仅有一盏油灯相伴。

没有人会在今夜敲永巷的门,况且是自己这一间甚为偏僻隐蔽的夹道别院。

除非是孤魂野鬼。

李承冕笑了一下,你看这野鬼还挺有礼貌,居然还知道先敲门。他摇了摇头不予理会,继续看书。

“哐哐哐!”

敲门声再次响起,“啪!”一声灯芯炸开,李承冕从清晨开始一直突突突跳个不停的右眼皮终于停歇。他屏住呼吸望向声音的来源。

“哐哐!”

李承冕站起身子四下瞧了两眼,不动声色地撇下一节柿子树枝,没有桃木,柿木也行吧?

他将树枝背在身后,拉开大门,一灰鼠色披风上的面容万分熟悉。那一对锋利似剑的双眸此刻化作两眼温吞的泉水,定定地包裹住自己。

润物细无声。

“薛见微?”

薛见微抬眸,“真是千呼万唤始出来呐。”她见李承冕宛若一座高山挡在门后一动不动,“不打算邀请我进去么?”

李承冕心生疑惑,朝门外看了两眼。

薛见微道:“只有我一人。你该不会金屋藏娇不敢让人见吧?”

“休要胡言。”李承冕侧开身子,好让薛见微一览无余,他一出声才发觉自己嗓子喑哑,“你来做什么?”

薛见微迈过门槛,李承冕关上门又追问道:“来落井下石,奚落我这只丧家犬么?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真是让你称心如意了。”

他面色无恙坐回石凳,拿起书接着看,“请你嘲笑完出去的时候将门带上。”

一根染了蔻丹的手指点在书页上,将整本书扣下。

李承冕只觉得莫名其妙,他望着薛见微,适才光线昏暗,现下暖黄的油灯映在薛见微的脸上,李承冕猛然察觉出今日的薛见微有点不寻常。

她今日上了妆,甚至还染了指甲,披风带着兜帽,能隐隐看出薛见微藏在耳畔的耳坠子,摇曳生姿。

薛见微沉声道:“今夜到访,我有两件事情要办,你不能拒绝。”

李承冕冷笑,“怎么,平日里一声声殿呼唤得勤快,今儿终于有空来消遣我这阶下囚?那你说说为何我不能拒绝?”

薛见微将右掌摊开,“你欠我一条命,这个筹码够不够?”

李承冕嘴角的冷笑顷刻间荡然无存,他紧闭双唇,俄顷,低声道:“何事?”

不料,薛见微摊开的右掌翻上来,迅速摁在李承冕手腕之间,她笑嘻嘻道:“也不可说谎,我会摸出你脉搏的异样。”

两根手指就这么肆无忌惮地贴在自己的手腕上,薛见微一定是发了疯病!李承冕移开视线,强迫自己盯着一旁的书,他忍不住干咳了一声,“嗯。”

这是侍灯司审人时的手段之一,率先出手摁住他人的脉搏,在气势上就会压倒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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