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已是深秋,燕北的清晨干而冷,玉明裹了厚实的夹袄,起个大早准备出门。
走之前还特意给华安堂递了个信,玉明还是很自觉的。虽然好像陈玄嗣没有限制过她的出行,但她保险起见,还是会提前去问一遍。
陈玄嗣不在,是当夷回的话,说会转告给陈玄嗣,玉明见状也放下心,乘车出了门。
青辽县与邑台城相距不远,站在这片土地上的时候,玉明总有种亲切感。
这里就是她父亲做过知县的地方,也是她儿时生长的地方。
虽说过了七八年,但道路基本没有改变,只是出现了些许眼生的店面。
玉明带着帷帽,并没有多加停留,今天没有太多的时间耽搁,她径直沿着记忆中的路,走到了幼时的学堂处。
学堂比起记忆中陈旧了些,朗朗的读书声却让她仿佛回到了儿时上学。
那时玉明并不喜欢读书,每天最期盼的就是下学堂,可现在望着这里,突然觉得这已经是很快乐的回忆了。
许夫子握着书卷在讲课,一身朴素的灰长袍,头发斑白,清瘦的脸上是展不开的眉心。
待一下课,玉明就趴在窗前,摘下帷帽,高兴地冲许夫子挥手:“许伯伯!”
许夫子收拾书卷的手一顿,抬头看了过去,是有些熟悉的脸,和记忆中的人像缓缓重叠对应,他紧蹙的眉头慢慢舒展,“蔺小七。”
玉明小时是扮作男童去上学堂,因着出生在七月,阿爹阿娘都唤她小七,闺名不方便透露,所以学堂里的人也都叫她小七。
见到旧友的女儿,许夫子难得地高兴,打了二两酒和一碟下酒菜。
玉明跟着许夫子去了家里,许夫子平日里束脩收得很少,家里也很久没有翻新过了,墙壁斑驳着,屋里也简陋得一眼望尽。
许夫子一边饮酒,一边就着下酒菜,玉明就坐在他对面,听着许夫子讲起父亲的事。
说蔺九清来了青辽县后,平冤狱,铺路,修学堂,两袖清风,不贪半点墨,是个真正为民做事的好官。
许才本来是个落榜的秀才公,后来在学堂教上了书,这才与蔺九清相识,一见如故。
他是蔺九清为数不多的旧友,又鲜为人知,所以蔺九清才会在临死前将一物交与他。
说到这里,许才端着酒杯,看了眼玉明身后的婢女。
玉明低声吩咐彩云琉璃在外面候着。
许才将杯中之酒一口饮尽,缓缓站起身,走到床边趴下来,用手在下面摸索了半天,找到了一个机关,按下去后掏出了个小木匣子,拿到了桌案前。
玉明从刚才起目光就动都不动,始终落在这个破旧的小匣子上。
这就是父亲曾交代过,要从许伯父那里拿回来,好生保存的东西吗?
“这是你父亲临死前留下的,当时你尚且年幼,我才代为保管。”
许才将木匣子放在桌案上,缓慢地推了过去,“如今就交到你手中,你看后自行决定如何处置罢。”
玉明盯着这个木匣子,沉重的感觉忽然压上来,一种莫名的直觉,这个匣子里装着的东西,也许和父亲的死有关。
深深呼吸一次,玉明手指颤抖着,轻轻打开了这个匣子,里面是一沓并不算厚的纸。
看完之后,玉明觉得这沓纸重如千斤。
里面全是曾经的邑台知府林淮,和现任燕北按察使钟远勾结贪墨,欺压百姓,侵占良田,杀人放火等诸如此类恶行的证据,还有众多按了手印的供词。
姑父林淮死得的确不冤,陈玄嗣没有杀错人,只是玉明没有想到,一向老实忠厚的姑父,背后竟能做出这般恶行。
玉明轻轻攥着这沓纸,她要拿出这份证据,去官府揭发燕北按察使的恶行吗?
如此想的,玉明也是这么询问许夫子的。
听见玉明这话,再瞧见玉明的神色,许才又是慨叹又是骄傲地叹了口气。蔺九清养了个同他一样的女儿,没有堕了她父亲的清名。
旁人瞧见这份证据,都如同见了烫手山芋似的,可他瞧见玉明的神色诚挚而无畏。
许才望着玉明,亲切之感更真实了几分,所以也很愿意多说几句。
他用手指轻点桌面,“钟远是蔺首辅的门生,轻易恐怕动不得,你先不要轻举妄动。”
“现在圣上要用蔺首辅,所以钟远也很难动得了,这证据呈上去,也只会销声匿迹。”
许才沉吟半晌,“你先保存好这份证据,等待合适的时机。”
玉明郑重地点点头,她只怕这份证据没有发挥该有的用处,白白浪费了父亲的心血。
许才抬眼望着玉明,话音极其严肃:“但无论如何,你自身的性命最要紧。你父亲将匣子交予我时,就说过若此物害卿性命,自可烧之,这话我也告诉你,万万牢记于心。”
玉明牢牢抱着匣子,再次点了点头应下。
离开之前,玉明偷偷把自己压箱底的体己钱放在了红木柜子上。
小风筝也留在了这里,许夫子可以调出原本的靛蓝色,说等一月半月的玉明再来拿。
玉明对彩云琉璃也是这样说的,只说来这里是为了给小风筝补个色,全然没有提小木匣子的事情。
只是到了夜里,彩云琉璃都不在,玉明才拿出小木匣子翻看,每看一次都令人心惊。
上面每一笔父亲的字迹,都令玉明潸然泪下,她仿佛可以想象到父亲是怎样在一个个的难熬的夜晚,挑着灯写下这些文字。
许夫子没有挑明父亲去世的缘由,可也好像什么都说了,玉明侧头枕在小木匣子上,手轻轻摸过每一道木纹,父亲是因为这些才失去性命的。
也许只有蔺家倒台的那天,这份证据才能重见天日,父亲未了的心愿才会完成。
而蔺家倒台的那天,陈玄嗣也会抛弃她,那个时候的玉明该怎么样呢?
玉明自己也没有想明白,有些茫然地枕着手臂,眼泪不知不觉落了满脸。
她想她有手有脚,还会识字念书,随便找点活儿干,总能养活得了自己。
就算没有他,她也可以和彩云琉璃一起赁个小院子,平平淡淡过完一辈子也很好了。
敲门声笃笃地响起,玉明蓦地惊醒,手忙脚乱地擦了擦泪,刚想去开门,却又想起了木匣子,连忙把木匣子塞在床底下。
玉明一打开门,就吃惊地睁大了眼。
“殿下……”
这么晚了,陈玄嗣竟然来了,他好似是刚从外面回来,一身华贵的衣袍,身上沾了更深露重的水汽,眉眼在水雾下愈发俊美深邃。
陈玄嗣一眼就看了出来,小妻子刚刚又哭过了,他目光轻易掠过去,屋内与往常无异,什么事能这么牵动她的心弦?今天她出门发生了什么?
“又哭了?”他目光凝在她脸上。
玉明慌乱地擦了擦脸,用力地摇了摇头。
两人还堵在门口,陈玄嗣低头看她:“不欢迎我?”
玉明比先前还要用力地摇头。
“欢迎,欢迎的。”
她连忙让开道,转身跑回桌案边,鞍前马后地倒下了茶水。
这次茶水没有凉,她捧着茶高兴地递过去:“殿下请喝,这次温度正好的。”
瞧她跟小狗一样傻乐,陈玄嗣仿佛都看见了她身后摇着的小尾巴,连带着他唇边也不自觉带上了笑。
男人接过她手中的茶水,浅浅啜饮一口,停顿片刻后一口饮尽。
玉明撑着下巴,就坐在榻上,目光一错不错地望着他,只是这么看着他,也不觉得无聊,两只小脚在下面轻轻摇晃。
陈玄嗣看着忽地笑了,玉明忽然一僵,低头一看,一双长腿勾住了她的脚。
玉明挣扎了一下,不仅没挣扎开,反而把脸弄红了,隔着衣衫,肌肤接触的温度,都感觉莫名地很烫。
陈玄嗣望着她,慢慢收回了腿,抬手拿碧玺珠子轻蹭眼前白皙柔嫩的小脸。
柔软的穗子落在颈侧,痒痒的,玉明往后躲了躲,陈玄嗣放下手,目光仍落在她身上。
“我叫你养的鹦鹉呢?”
玉明舒了口气,忙站起身,跑出去提着笼子把鹦鹉拿进来,眉眼笑得弯弯。
“在这儿呢。”
她看起来很是高兴,像是专门为了向他展示她养得很好。
陈玄嗣瞧了一眼,的确养得不错,这才送给她不到一个月,硬是给养成胖鹦鹉了,跟她如出一辙的傻。
玉明趴在笼子前看鹦鹉,扭头邀功似的同他请赏,“我还教它说话了。”
“会说话了?”陈玄嗣挑挑眉,起了兴趣,起身走过去。
笼子里的鹦鹉一看见陈玄嗣就扑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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