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怀金走在大街上,准备回捉妖司一趟。
以前的捉妖司都建在闹市中心,人越多,妖物一旦做害,受连累的人也越多,将捉妖司设在闹市中心是为了能及时阻止大灾祸的发生。
但后来总结发现夜里妖案要比白日案多得多,且闹市多泼皮,总有三个两个的冲进捉妖司,谎称妖邪出世害人,以此娱戏,屡试不爽,最后没办法只能将府衙搬去僻静地。
齐怀金此番回司,是想将松鼠列为头等要案。
只是他越走越觉得不对劲,平日走过这里虽也是寂静,可好歹偶尔能听到路旁人家的嬉笑怒骂,或者一两个人穿行而过,从未像今天一样静到诡异。
他突然回头,发现身后的墙边不知何时靠了一个人,距离他只有四尺左右,以他的敏锐察觉力,刚才竟是一点没发觉。
巷口悬挂的小红灯笼发出昏昧惨淡的光,在地面上投下一团若有若无的阴影,将那人的身影都照得如鬼魅一般。
微风一来,不仅将树叶吹得哗哗作响,红灯笼也随之轻曳,卡在墙顶的灯架发出呜呀呜呀的叫声。
“路小兄……”齐怀金咧嘴粲然。
他话音未落,寒光一瞬而至。
路植晏未动:“谢惊春在何处?从她失踪到现在,敢问齐司使又去了何处?”
齐怀金先是一愣,而后处之泰然:“我不知,她在我面前,消失了。”
果然是遁身环。
“路小兄弟,无论你们出何原因要保那只松鼠,我却是必杀的,所以这两天我也一直在找她们。”
“若是谢惊春有什么闪失……”路植晏抬起头,灯笼映下的红光霎时如雪片飞入他的眼,宛若修罗,“齐怀金,你也休想好过。”
长吟划过齐怀金的脖颈,带出一道血痕。
齐怀金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变了脸色,咬着后槽牙却讽刺:“不想三正如今竟如此没落,不为民竟为妖,呵。”
“若皆像阁下一样滥杀无辜,岂非与‘妖’无异?况且,你如今真正逼得一人下落不明,于情于理,又当如何?”
“你!”居然拿自己以妖为喻,齐怀金气得下意识拔出剑。
路植晏不退反进,眼看着红缨剑就要没入胸口,他掏出腰牌像甩飞镖一样还给齐怀金。
齐怀金啪一下接住,勉强收了怒气,想要撞开路植晏,继续往捉妖司走去。
“齐怀金!”
路植晏的声音再度在身后响起。
齐怀金宽阔的背影一停,烦躁地回过头去。
“此时不起,更待何时!”
如同天边传来的一道喝斥,齐怀金脑海一阵天旋地转。
但他及时压紧剑,生生忍住。
他伸出手上的腰牌,这才发现腰牌背面贴了符纸。
他气涌如山,须臾歪嘴嗤道:“路植晏,你怀疑我被夺舍了?”
不远处,赵无悲赶了过来。
“师父,路兄?惊春姑娘有线索了吗?”
“臭小子,起开!”齐怀金一把撇开徒弟的手,一直盯着路植晏,“路植晏,你这怀疑实在无理。从始至终,我就是憎妖!难道也是过错吗?”
他大步流星地冲出几步,又霍然停下,似乎在一瞬间冷静:“你可知我为何这般恨妖?”
赵无悲脸色血色逐渐褪去:“师父!”
他的不安并没有让齐怀金停下来。
“五年了。”齐怀金鬓发垂下几根,声音居然哽咽起来,“我不该负气离开的。”
他闭上眼,一滴眼泪就这样滑落下来。
路植晏心中微动,萌生出丝丝自我怀疑。
可他马上就将那点自我怀疑压下去。
招魂符的出世,刚入刺史府的第一次铃声,黑影冲魂。
以及赵无悲当初说的一句:“师父,这煎豆腐您以前不是最爱吃吗?”
都让他怀疑现在的齐怀金不是齐怀金。
赵无悲已经知道师父要说什么,他背过身,身形颓败,不再多说一句话。
“阿菱不该是这样的。”齐怀金说完这句话,泛着血丝的眼睛狠狠盯着路植晏。
“呵,想当初我也同你们一样,觉得人妖无分,有好有坏。可她孩子满月那天,她被妖物附身失智,掳走村中五个孩儿,包括自己的。她一个普通人,如何承得住妖气,身体很快妖变,她吃了自己的孩子。”
“她平时连蚂蚁都舍不得踩死的一个人,却落了个如此下场。你说,妖物和普通人本就力量悬殊,如何相提并论,如何放在一杆秤上称?更别说,有好有坏!”
路植晏听出他口中的「她」和「阿菱」,应是赵无悲的姐姐。
“哼。”齐怀金瞪了瞪眼,试图把眼泪瞪回去,奈何泪水越来越多,眼睛也越来越红。
头,也越来越疼。
他拿剑撑着地,仿佛下一刻就会倒下去。
路植晏觉得有些恍惚,自己搞错了。
若齐怀金真被夺舍,他会对往事如此清楚,会如此憎妖?
路植晏再次感知,依旧是什么也没有。
很讨厌这种感觉,这种超出自己预知的感觉。
看着都陷入痛苦的师徒两,路植晏本打算喊赵无悲和自己一起走,欲言又止后还是转头离去。
赵无悲扶着齐怀金坐在路边:“师父,好些了吗?”
“杀……”
“什么?”
一道寒意乍现,赵无悲的眼睛缓慢地眨了眨。
间隙之后,赵无悲半跪在地,鬓发散乱,和脸上血迹黏在一起,胸口开始疯狂起伏。
他左臂上渗出鲜血,望着不远处的齐怀金:“师父,何……何故伤我?”
“罚你不识……”齐怀金再次捂着头,疼得靠着墙壁蹲了下来,“啊啊啊——”
“杀了你!”
“杀了他!”
“杀了我。”
一连说出三个杀,齐怀金终于疼得晕厥在地。
“师父!你怎么了?”
*
“女君子,你怎么了?”
看着谢惊春那越来越红的脸,松玠再次问了一句。
“没事没事,不用担心我。”
在谢惊春眼中,自己发烧就和咳嗽一样都是小事,一个连药都不需要吃的症状,有什么要紧的。
反正她以前发烧了,在被窝里捂捂,捂出汗就好了。
可这里没被子给她捂,她有些撑不住,一屁股坐在天赐河石头上:“万一,我是说万分侥幸,溜进仙市……”
溜进仙市,偷一些中仙品或上仙品,松鼠会不会就有救了。
松玠很快打断:“不行,只有戴上红绳面具的人才可以进去,我们是进不去的。”
“你若真想进,有一个法子倒是可以。”
松玠道:“成为炼丹师。”
“那,成为炼丹师可有什么要求?”
“只有一个要求,要有法力。另外,若是能炼出上仙品,还有机会出去。”
谢惊春顿时燃起希望,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当真?”
“炼丹师可是随时会死的,先要在三天之内炼出下仙品,而后在三十天之内炼出中仙品,再于八十一天内炼出上仙品,否则要么扔进丹炉,要么成为炉底灰,要么砍下一腿一臂,扔出仙市,任由自生自灭。”
这也太狠了吧,不管怎样,结局都是死,且死的过程十分痛苦。
就算砍下一腿一臂能侥幸活下来,估计也会如她在登仙大道的两旁看见的那些残疾人一样吧。
“松公子,你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
“他们想要将我扔下丹炉之前,听见身边有人谈论。”
松玠劝她:“所以女君子如果想要炼丹师,还是三思而后行吧。”
可是再三思下去,不说她自己性命难保,松鼠是万万撑不下去的。
谢惊春咬咬牙,和松玠道谢后,说了自己的计划,就一不做二不休,前往仙市。
哪怕松玠嘴皮子都磨烂了,还是没能说服她别去,最后看着少女雪中松柏般的坚毅眼神,终究没再磨下去。
谢惊春千难万苦地走近仙市,一抬眼就看见一个巨大的黄红幡,虽无风吹起,但依旧能看出上面的字——骖鸾驭鹤。
她向前踉跄走了几步,便有两个戴着笑脸面具的守卫走过来,面具上溅有不少血迹,有干成黑色的,也有掺杂着鲜红。
他们横剑将她拦下:“什么人?!还不快退?!”
两个人动作粗暴,和脸上的笑脸面具颇为违和。
他们力气很大,谢惊春被连连推搡,本就晕晕乎乎的她直接被推倒在地,后背再次受到重击,累得想直接在原地睡大觉。
身上的每一寸筋骨僵硬得让人感觉再也弯折不了,她躺在原地,有气无力道:“我是来做炼丹师的……”
下一刻,谢惊春便觉得自己腾空而起,有人把她拽了起来,接着嘴被塞住,头被罩进了麻布袋子,再被一掌劈下。
速度之快,谢惊春甚至没得及反抗,没来得及发出声音,眼前只余黑暗,脑中一片混沌后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转醒。
焦味,尸腐味,难以言喻的味道全部混在一起,耳畔时不时传来大火劈剥的声音。
“嗯嗯嗯……”
尽管这里的空气让人作呕,但谢惊春重见光明之时,还是忍不住猛吸了几口。
“换上。”
方才仙市门口的一个守卫随意地递来衣服和与他们同款的面具:“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开口想要做炼丹师,就没机会后悔。若只是想来碰运气,那在我眼中,你现在也只是游魂罢了。”
谢惊春竭尽全力地站起身,揉揉太阳穴:“你好,请问为什么要戴……”
“面具是进出保命用的,想死可以不戴。”
嘭!
木门被毫不留情地关闭,谢惊春被困于方寸之地,陪着她的只有满墙的书,药材以及面前架起的丹炉。
谢惊春捧起衣服闻了一下,除了丝丝干涸的血腥味,没什么其他怪味。
面具的边角破了,灰溜溜的,上面沾染了很多黑点点,像是上了霉。
她脱下浅绿外衣,套上黑袍。
斜挎包上面破了一个大洞,她取下包,将病恹恹的松鼠小心翼翼地拿出来,放在一旁的小胡床上,又喂了点水。
手心发炎,双颊越来越烫,谢惊春没办法,吃了一粒药丸后,开始盘坐在那儿看书。
多看点这里的书,或许能了解得多一些。
只是越看她眼睛越发花,那些黑字在眼前飘来飘去,像是池塘里游来游去的小蝌蚪。
毫无血色的唇显得面上更加红润,她眼下乌青,口舌发涩,血管里四处流淌的不是血,而是火山熔浆,每到一处,燥热无比,哧啦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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