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妖已败,刺史府上下松了一口气,都道今后终于可以好好生活了。
可只有谢惊春,路植晏和齐怀金知道,根本没结束,这个鱼妖分明只是个插曲,只有那个游龙和金樽同时出动都未伤其分毫的黑影,恐怕才是真正可怕的东西。
这妖到底是走了,还是它早已附了某人的身。
那它是有蔽气珠还是有藏妖木?要不然不可能藏得这般深。
路植晏抱手靠在椅子上,所有人说的话在脑海中如走马灯一样穿梭而过。
天沉沉欲坠,夏日燥热氛围已然随着几场雨涌了出来,一抹倩影从身后悄然而至,路植晏眼皮微动,面色并无变化。
不是谢惊春。
所以在对方马上就要进入自己的三尺禁域时,他突然一个手刀劈回,掌风刚劲冷厉。
“路公子路公子!是我。”宋如遇闭着眼,满脸惊恐,紧紧拽着衣裙。
“宋小姐?”手堪堪停在宋如遇的脖颈前一寸,路植晏曲了曲手指,立马撤步拉开距离。
说实话,他很烦这个宋小姐,比当初的谢大小姐还要烦。
宋如遇生怕路植晏还在生自己的气:“今天我不是故意叫来齐司使的。”
“宋小姐已经说过了,为何还要特地来再说一遍?”
“我……”宋如遇谨慎地看了看四周,“路公子,能借一步说话吗?”
路植晏视线在她面上掠过,转过头,来到月光陈铺最耀眼的一顶假山处。
两人默视着,面前人潭眼山眉,目盛蟾光,睫毛垂下时,却沉沉如盖幕,一眼扫过来,总有一种莫名的逼视感。
宋如遇始终等不到他先问出那一句“宋小姐想说什么”,索性自己开了头:“我知道这府中还有妖邪。”
“宋小姐肯同在下这般说,想必是有一定的证据。”
宋如遇紧着帕子,犹疑迟徊:“证据……证据应算不上。我,我只能将自己所知,告知路公子。”
“两个月前,父亲说要去一趟乐州,因我从小身体不好,体弱多病,所以他就没带我去,只带了一心想走科考的阿兄见见世面,结识人脉。
大概三四天后吧,父亲独自一人回来了,心急火燎,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府里顿时忙上忙下,县衙的人也是陆陆续续的过来。我这才知道阿兄失踪了。也是从阿兄的失踪起,金陵城中也渐渐有人失踪了。”
路植晏捡起假山上的一颗小石头,捻着看了看,散漫道:“宋小姐所说,都已在案册。”
宋如遇摇了摇头,肃然道:“其实一个月前,在阿兄的葬礼上,我亲眼见过他。”
路植晏一停,终于露出一些疑惑与诧然:“宋小姐是说,你见过本该失踪的宋公子?”
“是。虽然是一扫而过,但我十分确定就是宋揭,只是我没想到……”宋如遇害怕地抖了抖,“只是我没想到他会那样!”
她指着路植晏身旁的假山:“对,就是那夜,那夜的假山后,我看见了他。”
她目光涣散,陷入回忆。
“阿兄出殡没多久,四月初十,当时阿爹还没搬小佛室,我去书房寻他,想问问我最近身体好多了,可不可以出府散散心,碰巧他离开。镜儿一直催促着我赶紧回西院,我也没执着,便想着明日再问也一样。
从前厅到花园的距离也不远,我刚走了没几步就听到一阵水声。
顺着声音走到这假山后面,我就看到了一截残影一闪而过,衣服上好像还挂着血,我想再瞧得真切一些,那道影子却忽然不见了。我又惊又惧,只觉得此人身形很像阿兄,于是壮着胆子撇开镜儿,顺着路寻去。”
“谁知他七绕八绕,竟去了西院,我就喊了一声‘宋揭!’,他并没什么反应,跑得愈发快了,我不死心,又喊了一声‘阿兄!’他就突然没了影。”
宋如遇捂着嘴,可还是控制不住地哆嗦:“路公子你说,我阿兄会不会是……”
她不敢说,她怕一说出来,一切就变成事实了。比如宋揭成了鬼,比如宋揭成了妖。
“没影?宋小姐当时可听到什么声音?”
为何早没影晚没影,偏偏到西院没影了。
宋如遇摇了摇头:“没有,他虽跑得不快,但我心中害怕,有意和他拉了些距离。”
“宋小姐,勿惊。”路植晏垂眸,默默伸手挡住明月照在假山上的光线,他手掌抬抬降降,竟像是与月光玩了起来,“宋小姐没有将此事对任何人说过?又为何突然说出?”
宋如遇被他轻如鸿毛的话一逼,顿时变得局促,显而易见地慌乱起来:“没对其他人说过,只是我……我本以为那是我的……我的错觉。
可看见你们和齐司使,我才知道金陵案牵扯之人甚广,现在是任何一条线索都不能放过。再说了,我也是想了很久……想了很久才有勇气和路公子开口的,毕竟,毕竟此事说出来还是太过诡异。”
路植晏终于玩够了皎光,他单负手,另一只手将石子抛起又接住,随意走了几步,仰头看了看穹庐:“原来如此,后来呢?”
“后来……对!这时还发生了一件事。”宋如遇双目一眙,才想起来一月前的事,自己都有些不可置信。
“后来我也不敢进西院了,着急忙慌就要去小佛室寻阿娘。经过花园时,忽见张正从树丛里慌里慌张地跑出来,见到我,他非常震惊,匆匆回头看了一眼就赶紧向我行了一礼便离开,我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听到一阵哭声。”
“哭声?”
宋如遇狠狠点头:“前番所说我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但这哭声绝不是幻听,因为我看见了阿娘,竟是她坐在丛中小亭下哭泣!我问是发生了何事,她也不说,只匆忙走了,只留地上的一把剪刀。
哦对了,我放在桌上的剪刀就是从此处捡的。”
她略略不解,继续道:“可我记得从几年前开始,母亲就对我们兄妹两不闻不问,阿兄失踪后,阿娘只冲着阿爹撒了一通气,责怪他为何要带阿兄去乐州,但她也只是哭了片刻,此后照旧不理府内事务,将自己关在小佛室中,很少出门。”
“过不了多久,阿娘就……就上吊自戕,阿爹伤心欲绝,天天抱着母亲的棺材不肯下葬,一拖再拖,日日待在小佛室,甚至常去灵安寺为她祈福,直到前几日才舍得将其下葬。”
宋如遇说完,像是被抽去气力,整个人瞬间萎靡下来,眼睛也泛着深深的红。
路植晏转过头定定地看着她:“多谢宋小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还请勿悲。”
说罢,将石子扔进了小池,“咕咚”一声,激起小小的涟漪,在墨夜中,如一捧黑色绸缎皱起。
“那路公子是怎么想的?”
路植晏眸光一暗,将她的话打断:“宋小姐。”
被他陡然提高的音量吓到,宋如遇还以为发生了什么怪事,却见他温柔回顾。
“还是,早些歇息吧。”
送走了宋如遇,路植晏继续闭目养神,回想着她刚刚说的话,到底几句为真,几句为假。
这府中到底有多少人在撒谎。
想到一半他突然想到另外一件事。
*
谢惊春乖乖捧上套着金樽之鞘的游龙,深深鞠了一躬,双手扶膝:“其实,我说我拔不出来你信吗?”
路植晏手腕一转,将鞘身旋了一圈,对自己的游龙居然能被插进金樽的鞘,也感到惊奇。
“怎么会拔不出来?你也好歹练了几个月,手劲还这么小?”路植晏一脸轻蔑,“看好了。”
很好,第一次拔直接拔脱手了。
路植晏尴尬地摸了摸后颈,面上还一副很轻松的样子,手却在偷偷蓄力,横着拔,竖着拔,踩住剑格往上拔,都是无用功。
他气得往桌上一扔:“你赔我。”
谢惊春认命般地抬起头:“怎么赔?”
路植晏不过是为了掩饰尴尬说的话,此人竟也当真,他差点就说出‘怎么赔?拿你赔!’这样的话来,但一想这话也太怪了!
无语到极致后,他叉腰睨着谢惊春,平静到像是懒散:“把自己师父的剑弄到拔不出来,闯祸闯到这个份上,你也是千古第一人。”
谢惊春乐了:“太好了,终于荣获第一了,这辈子没当过第一。”
路植晏:“……”
两人大眼瞪小眼,呆呆盯着桌上那把剑,都不知道怎么办。
盯了半天,谢惊春拍案而起:“我有办法了。”
谢惊春找来麻绳,缠绕在游龙的剑格之上,然后将一端递给路植晏,自己像驴拖磨一样前进。
在游龙被抽出的一瞬间,谢惊春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犁去,马上就要摔个狗吃屎,路植晏一召游龙,硬生生将她拽了回来,游龙要归鞘,谢惊春也被拖着往路植晏怀里去。
还好她放手放得及时,停在了离路植晏身前几米远的地方。
难得反应这么快,谢惊春在心中夸了自己一句。
“怎么样?厉害吧?”
她迫不及待地邀功,转过身时,却看到路植晏的手做捞取状停在半空中,身上缠着一圈一圈地绳子。
谢惊春才是最危险的那个人,路植晏想,只要她在一起,自己或多或少总是会受到伤害,要么就是掐他的手指,要么就是撞他,还差点让游龙再也无法取用,已经数不清了。
他将绳子一通乱解,谁料越缠越紧。
“你别动,我来!”谢惊春知道自己又干坏事了,赶紧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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