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衔瞳孔骤缩，大脑变得一片空白。

胸腹如同不会凫水的鸟雀，愈吸吮空气愈憋闷沉溺，双手更是忘记如何屈伸，呆滞停顿在原处。

窗外人声被混沌识海阻隔在外，化作零零碎碎不辨意义的音符飘散，窗前薄纱织物挣脱绳索束缚，随着穿堂风鼓动。

所有的意识都凝聚在这方柔软世界。

过往三百载春秋，与此后三百度日月，此刻在青衔这里已经并无不同。

不知过去多久，李逢意终于推开青衔，她唇角血迹交融缠绵，分不清谁的更多，鲜红染上嘴角如同口脂妆点，衬得她终于彰显出属于魔尊的魅煞气质。

原本环绕追随李逢意的阵旗开始扩散范围，连同青衔一齐宥困在阵中。

她听符乩老头提过，这问杀阵以血为祭，若有办法令施术与中术二人鲜血交融，则可共同分摊伤害。

双双破阵的办法，是互相提问，且互相吐真，换个角度看，二者的生死便等同于绑定勾连。

青衔终于回味过来，他嚼咽着嘴里血腥，心房后知后觉开始猛烈跳动，羞敕和恼怒同时填满胸怀。

“你——”

李逢意不愿拐弯抹角，强撑一口气打断他：“回答我，是你让我与顾澈互换身体吗？”

这个问题更令青衔意外，她难道不是主动夺舍顾澈之人么？李逢意那双桃花眼点染阵法金光，直勾勾盯着他，仿佛神祇下凡，竟看不出丁点邪念。

雷霆汇集蓄势待发，但凡劈下二人都会遭殃，青衔声音喑哑：“自然不是。”

李逢意瞥向头顶，滚滚雷暴酝酿良久，始终没有动作，看来他所言非虚。

“行”，李逢意被雷电牵动旧伤，浑身疼痛难耐，又呕出一口血来，她揶揄又狠戾地扯出笑意，“该你了，快点问，最好别再问什么我不能回答的，不然我们就提前得道升天了。”

像有火在心间四处烧灼乱窜，浇不灭扑不断，青衔扫视李逢意上下，她气息微弱，细密汗珠浸透额角，血液对照下的脸庞煞白得有些可怕。

他脑中无来由冒出一个念头：不能再让她受伤。

为什么？一定是他不舍得损毁顾澈的躯壳罢，一定如此。

身份不能问，名讳不能问......当街呼唤顾澈名讳，也许这其中藏有隐情......那么最保险又能排除她与百年前那件事嫌疑的问题是......

“你是否策划过夺舍事件？”

李逢意闻声便轻蔑地笑起来：“没有，我才不稀罕别人身体。”

阵旗倏忽碎裂，萦绕周身的古阵屏障“哗啦”便崩解，残光化作星雨陨落，将客栈房间照耀得闪闪发亮。

揪着的心幡然归位，李逢意脚底变得软绵飘忽，这次真的两眼一黑便晕倒过去。

意识消失前，她听见接住她的青衔口中，传来沉重叹息。

......

雨，连天大雨，砸得瓦砾叫苦不迭，街上人影俱灭，灯笼纸被浸透软化，岌岌可危的火苗最后缴械投降，留给夜幕释放它极致的墨色。

李逢意在窗户吱呀挣扎数次后被吵醒。

面前是神情阴郁的青衔，即便只字不言，那种执掌生杀予夺的寒凉，硬是让身后朽木椅被他坐得媲美金銮御座。

他用盖子掸去茶浮碎沫，瓷器碰撞清脆悦耳：“既然醒了，便别装死，说说你是谁。”

李逢意无奈地坐起，伸手捋顺身前碎发：“你如何发现的？因为顾澈性情大变么？”

“那倒不至于”青衔缓缓起身，四隅银光乍现，下一刻横在李逢意脖颈，“我如何知晓没理由告诉你，你只需回答我，你究竟是谁？”

剑下人毫无恐慌畏惧，唇角浅扬：“我为何要告诉你？你不敢杀我，因为这并非我的身躯。”

青衔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忽然扼住李逢意，他颇为阴恻地放言：“我的确不方便杀你，但这世界有许多东西，能在不损害身躯的情况下，让你生不如死。”

李逢意被掐得喘不过气，手心聚力便一掌袭向青衔，对方停手侧身闪过，门板被李逢意掀翻后碎得七零八落。

“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是魔修，两届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如今你们倒是喜欢干些下三滥的手段。”

李逢意气不打一处来：“魔族再如何臭名昭著，也比不上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家伙，我在你们这破仙门当过街老鼠，多半还是拜你们仙门所赐。”

青衔眼眸闪过一丝意外：“你是说，此事你也无法确切知晓是哪方所为？”

她嗤笑出声：“废话，我的身躯不知所踪，不然我留在你们宗门作甚？”

褪去那些伪装和虚与委蛇，李逢意本身的张扬肆意在此刻被青衔真正望进眼底，靠月光淬炼的魔修，竟比沐浴在朝阳下的修仙者更耀眼几分。

两人僵持间，只听噔噔噔的脚步声渐近。

“哎呦喂”掌柜气急败坏出现在不成型的门外，“我说您二位打情骂俏动静怎么这么大，原来是吵架呢？原本咱不该管这些，但这门给砸成稀巴烂，您二位可得赔偿。”

“可别相互推诿，从前就有对夫妻用这伎俩瞒天过海逃单，我伙计虽少，也不是吃素的......”

掌柜嘴皮犹如悬河瀑布，喋喋不休将青衔吵得头痛，他忍无可忍，直接将随身钱袋丢向对方。

在打开望见金灿灿晃眼光芒的瞬间，掌柜倒吸凉气，疲惫麻木的眼中写满“此生无憾”。他充满慈爱地望向两人，毕恭毕敬倒退，最后消失不见。

两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问候打断思绪，一时间大眼瞪小眼无话可说。

半响，李逢意终于开口：“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青衔淡淡斜觑，无声示意她接着说。

“你不问我身份，我不害顾澈，我们合作将这幕后者揪出来。”毕竟无法知根知底，魔尊身份事关重大，她可不会轻易抖出。

他似听见童言稚语：“你凭什么觉得我不会将你交给宗门？要知道身魂剥离的办法虽少，但不是没有，你毫无筹码，便敢同我谈条件？”

李逢意步步逼近青衔，眉目犹如纵横剑意，犀利倨傲的神色比顾澈多出十分帝王从容，她玩味地拽过青衔胸前发丝把弄起来：“青衔尊上，你若是真的与宗门戮力同心，便不会私自带我来山下审讯，敌暗我明，若真揭发真相，必定会打草惊蛇，得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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