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傥......”
红鸾不自觉地叫着这个名字，意识渐渐回拢，感觉自己正躺在床上，手被人牢牢握着。
她一时没动，也知道那人是谁。
但厉九野却突然倾身靠近，在她思绪空白的瞬间贴上她的唇，冷冽柔软的触感，轻而易举便抵了进来，动作缓慢而温柔，又在缠绵纠缠的间隙低语一句——
“我不喜欢你在梦里叫别的男人的名字。”
红鸾被他这样对待，手还没抬起掐住他的脖子，人就已退了回去，她睁开眼看坐在床边的厉九野，视线昏暗，那张脸却清晰。
不是在梦里看不清的模样。
他们的手还牵着，红鸾试图抽走，但他显然不让，这人不喜欢的东西可真多，红鸾眨眨眼，声音很轻：“现在不用渡气。”
厉九野不紧不慢地“嗯”了一声，指节微微用力探进她的指缝，秾艳的眉眼垂落，能看到那双黑沉眼眸中只装着她一个。
“现在是我想亲你。”他倒是坦白。
红鸾于是说不出话了，感觉被他扣住的手指有点热，唇瓣也有被他摩挲过的热意。
“红鸾。”厉九野抬指碰了碰她的脸颊，神色有种收敛着情绪的压抑，很久之后才继续开口，“你现在记忆或许还没完全恢复，所以有些话，我想，提前说出来会更好。”
红鸾就只是看着他，安静不语。
“我以前确实没什么善恶观，你去过云泽见过小九后，就知道我本来是个什么东西。”
他话音顿了顿，带着点自嘲。
“但我也没你想的那么嗜杀无度，尤其是和你在一起后，我每日便只想和你在一起。”
“我知道，终有一天你会想起那些混乱而痛苦的记忆，会怪我，甚至会想杀我。”
“但我不想你觉得我对你都是假的。”
厉九野的瞳眸很黑，有一瞬与云泽血池里的那双眼睛重合，以及那双从灵境暴雨里望过来的眼睛，勾起红鸾心中微妙的怜悯与不忍。
让她沉默，而厉九野的语调似乎也随心绪变得低沉，他掌心贴近，托着她的侧脸，指尖在她耳后发间温柔抚摸。
像是从前时常这样，红鸾觉得似曾相识。
她垂下眼睫，眸光凝了凝，然后任由他俯身，蜻蜓点水般的一吻。
“不是假的？”
红鸾感受着他近在咫尺的气息，问。
尽管她并不记得他口中那些混乱而痛苦的记忆，她也不想从他这里知道。
“不是。”厉九野没有起身，就着这个距离低下眼眸，告诉她，“我很爱你，非常爱你。”
红鸾一只手仍与他十指紧扣，另一只手却不自觉地蜷握起来，若她有心，此刻便会有急促的心跳声传出，暴露她几乎要失控的情绪。
“你...不要离我这么近。”红鸾偏了偏头。
厉九野身形微顿，低眸看来一眼，最后神色如常地坐起身，像是习惯了。
夜晚的幽寒取代那股清冷微温的气息朝红鸾脸上扑来时，她想起他们在一起的那三年。
永夜之境只是他接近她的其中一步，而他也确实做到了。自那以后，红鸾对他至少没再刻意避而不见，但她一心修炼，也没什么见面的机会，只知道他经常过来等她。
转折发生在陈长老带着内门弟子外出驱邪遇袭，邪魔群有备而来，杀的就是太一弟子。
而红鸾突然记起，厉九野前几日叩响她的窗时告诉她，要跟师尊外出驱邪。
等红鸾赶到的时候，援救的长老们已经把一切都处理好了，陈长老身殒，他名下的弟子被各位长老接收，除了厉九野。
“你想离开太一？”红鸾平静地问。
她依稀记得那位不幸身殒的陈长老有一手十分厉害的火系术法，最后也是为了保护弟子灵力耗尽而亡。
那时，厉九野站在一片被烈火烧黑的枯草中，眉目淡漠，让人猜不出想法。
但他摇了摇头，看向她的目光就好像是在等她做决定。
“师姐希望我走，还是留下？”他低声问。
既然把决定权交给她，为什么还要摇头？
红鸾不太理解，回话的态度也是她那段时间常见的无动于衷：“去留都是你自己的事，我不擅长替人做决定。”
她说完便走了，但过了几日，发现厉九野还是会若无其事地等在她屋外。
从指点他修炼，到与他一同修炼，从多说一句，到多说十句，从拒之千里，到放任他靠近自己，牵手，拥抱，他问她要不要在一起。
要不要在一起。
红鸾没答应也没拒绝。
她没有什么在一起的概念，需要他时就让他过来，不需要他时，便自己消失，或是让他走，就像现在，让他离她远点一样。
红鸾知道自己那段时间性格很差，也不觉得自己会在那样的情况下爱上厉九野。
可他很爱她吗？
红鸾撑起身，抬眸望向面前的人，却问了个看似毫不相干的问题：“你知道我怕狼？”
厉九野顿了顿，如实回答：“我知道你怕狼和蛇，但你剑术练成后，就好像不怕了。”
“这处幻境在深山。”厉九野眉心微蹙，又知她现在没有灵力，便问，“你看见狼了？”
红鸾摇摇头。
她只是忽然意识到自己原来在更早的时候就认识他了，还被他保护了不止一次。
“要离开吗？”
厉九野并不知道红鸾在想什么，他等到的也不是回答，而是一只压在他脖颈上的手，让他愣住，“你...要现在杀我？”
红鸾看着那双垂落的怔住的眼眸，意味不明地问：“你要带我离开吗？”
在云中的晚上，厉九野也这么问过她，她没有回答，而现在，同样的问题抛回来，他却毫不犹豫地说：“只要你想走，我就带你走。”
红鸾没说话，勾住他脖颈的手微微用力。
或许在不久的将来，她还是会杀他，红鸾这么想着，但她现在不想记起一切，不想理会那些是非恩怨，也不想杀他。
就当她是自私的逃避一切的胆小鬼好了。
她主动地带着他贴向自己，生涩落下的吻也在片刻的停顿后被更猛烈地回吻过来，唇齿交缠，灼热的气息随即不受控制地将她淹没。
那是一种想要完全攫取对方的本能，想将亟待查明捋清的一切按下，也抛却了所有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障碍。
只要这瞬间。
不被允许的瞬间。
似乎在这一刻，红鸾才恍惚确认，他们曾经在一起过。
他们做过很多比亲吻更亲密的事。
在那些漫长的夜晚，在她被过往反复折磨无法入眠的长夜，她从与他的极致亲密与欢愉中得以摆脱某种沉重的负罪感。
堕落者无所畏惧。
但人不能永远堕落。
许久后，红鸾扼住厉九野向自己倾来的后颈，偏头错开，她是傀儡，不需要喘气，却也觉得有些呼吸不过来。
而厉九野伏在她肩头，灼热的吐息勾缠在她耳后，像刻意留下的烙印，那双按在她腰际的手也微微用力，表达着他的不满。
“你，让我现在停？”
耳边的声音又低又闷，忍耐万分，多少带点难以置信的咬牙切齿。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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