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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宫阙万间(三)

王若芙醒来第一眼,看见了香叶红的床帐。

她费力坐起来,额间疼得厉害,刚想伸手按一按,后背却又传来拉扯的剧痛。

素色宫装的女官在床沿列了一排,领头的那个伸手扶着她,“姑娘醒了?先喝药吧。”

女官一招手,便有两人近前,一人端着药碗,一人端了盏蜜果。

王若芙轻声问:“什么药?”

女官道:“太医说姑娘惊惧疲惫过度,加之气血亏虚,因而今日精神不济。所以给姑娘开了一剂药,皇后与太子殿下命婢子们日日侍候姑娘用药,直至痊愈。”

“太子之命?”她茫然喃喃。

女官将药碗端到她面前,容不得她不喝。

“正是。今日姑娘代公主受过,皇后心中愧疚,特命宫中最有资历的太医早午晚三次来孔雀台,为姑娘诊脉调养。”

王若芙一口喝完了药,也不觉得苦。

她直视那女官,问:“可否冒昧问大人名姓?”

女官笑:“姑娘客气了,我姓郁。”

其实王若芙认得她,崔皇后身边的郁女官。来过无数次东宫,传过无数次皇后的命令。

王若芙跪诵宫规时,就是这位郁女官在一旁看守着。

后来崔氏式微,皇后退居长信宫,一心寄托神佛,郁女官也随着她一起消失在偌大的太极宫。

她用完药,那一列女官便又整齐地鱼贯而出,一色的素青宫装,低头的角度、抬脚的幅度都近乎一模一样,如成批制造出的仿品,长着同一双眼睛、同一张嘴巴、同一对手脚。

王若芙问郁女官:“大人,我何时可以回家呢?”

郁女官双手交叠于身前:“待姑娘病愈,皇后殿下才能放心。”

可我没有生病。王若芙想。

她上辈子临了活成个药罐子,久病者可自医,方才那碗药只消尝一口,她就知道不过是寻常补药。

崔皇后拘她在这里,不过是因想给萧令佩个教训的算计落空,于是紧急补救,要告诉整个太极宫,国母依然心怀仁德。

王若芙的视线被一扇巨大的屏风挡住,淡烟红的,薄薄的丝绸上绣了一只扬颈的银白孔雀。

她所见,所感,便只有这道香叶红的帷帐,与困在屏风里的孔雀。

王若芙自嘲地笑,竟还是落进了太极宫,深不见底的富贵牢笼。

怪自己吗?没有拒绝令佩。

但再来一次,她大概还是会给令佩代笔。

行走天家脚下,处处是陷阱,今日不受罚,明日也逃不过。

坏的是根基,又不是她。

王若芙盯着那扇隔绝天日的屏风,直要将那腐在屏风上的孔雀看穿了、看到外面去。

她就在这间富丽却窄小的卧房内,窃听着外头的动静。

令佩似乎派人来过,但被郁女官几次三番挡在外头。

整座孔雀台如铁板一块,王若芙每日见的,除去太医,便只有长成一个模样的女官。

一直到她喝空第十一碗补药,屋外才传来活人气息的动静。

曳地的裙摆浩浩荡荡铺开,金黄的袍上绣着赤红的凤,缓缓滑过一块又一块青砖。

可凤凰本该翱翔九天,哪会有这样沉闷缓慢的步态?

崔皇后成为了女官与太医之外,第一个穿越那扇屏风的人。

王若芙起身下跪,“叩见皇后殿下。”

“休养得如何了?”崔皇后问。

王若芙仍然跪着,“太医与女官大人颇为尽心,已大好了。”

崔皇后并不看她,“脸色似乎还有些白。”

郁女官紧接着道:“太医今日说,女郎时常神思倦怠,乃血气不足之症,需静养。”

崔皇后颔首,“自高阳出嫁后,宫中再没有比孔雀台更清静的地方。”

王若芙声色不动,“是。臣女叩谢皇后殿下恩典。”

不等她额头碰到手背,崔皇后道:“背上有伤,不必行礼了,起身歇着吧。”

王若芙在郁女官的搀扶下站起来。崔皇后仿佛此刻才有暇看她的脸,只扫了一眼,便又道:“若芙是哪年生的?”

“己卯兔年。”

“哪月?”

“冬月十一。”

崔皇后淡笑:“应赶得及让你回家过生辰。”

说罢,她搁下一个白瓷瓶,“延庆想给你的东西,是上好的外敷药。”

崔皇后来时十足的架势,却没待满一盏茶的时间。王若芙数日来第一次越过那扇屏风,看见这座宫殿朱红色的大门打开,而后她跪送皇后殿下离开。

皇后带来的外敷药已没什么用处,她身上的外伤早就好得差不多。

萧令佩一定是在受伤当时就想给她送药,只是被皇后拦了下来。崔皇后将小瓷瓶握在手里,一直到王若芙已不需要它,才迟来地送过来。

他们天家人还是一如既往无趣,喜欢用各种各样手段警告别人、磋磨别人。

你看,你站错了队。那就捱着痛吧。

等到不痛了、伤好了,才仿佛羞辱地扔过来一副药,逼着人恭恭敬敬地双手跪接。

散学后,王若兰从明光殿出来,正要照常回府,却有人横来挡住她,低着头很恭敬:“请问姑娘可是王氏女郎?”

王若兰不动声色打量她,素色宫装,像是女官,便回道:“是。”

女官道:“姑娘那位在宫中养病的妹妹想见一见您,皇后殿下已经同意了。姑娘请随我来。”

王若兰微蹙眉,王若芙要见她?有什么好见的?

虽这样想着,她还是随女官到了一座名为孔雀台的宫殿。听闻是高阳公主旧居,果真堂皇富丽。

一路穿过蜿蜒回廊,到最深最深处,才依稀透过屏风看见王若芙的影子。

王若兰心里一动,觉得她像被绣进那座屏风里了。

女官并没有退出去,就在屏风外等着。

王若兰绕进去,若芙便坐在铜镜前等她。身上是烟红的细褶裙,密密的头发挽起来,梳成精巧的发髻,一只金鸾衔珠的步摇随着她起身的动作婉转曳动。

若芙的秀丽遗传自汤妙光,只是她年纪还很小,姝丽的颜色只冒了个头,显得生涩稚拙。

王若兰记得林景姿爱给若芙穿青蓝的衣衫,衬得她有点文气的清丽。如今穿上公主的旧衫,才透出一丝未长成的艳色来。

她坐下来,“穿戴成这样,我都险些认不出来。”

若芙淡笑,“皇后殿下的恩赐,这些都是高阳公主的旧衣。”

王若兰看她气色不错,不像还病着的样子。今日离若芙受罚那日也过去小半月了,怎么都该将养好了。

可皇后还没放若芙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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