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护法,此间江湖,正是遗珠满地无人掬。”白濯羽孤注一掷,向庄静融抛出了最后的橄榄枝。
她死死地盯着庄静融,但是庄静融那琥珀色的瞳仁似乎霎时黯淡了。她再抬头时,眼中最后一丝火光也被冷意湮灭。
庄静融手中的沙漏已经漏尽。她脸上的笑容像被镶嵌上的假面,让人不寒而栗。
“白少主,似乎没有人和你说过。庄静融已经死了。”庄静融的笑容冷寂又疯狂。
“庄护法这是何意?”白濯羽不禁心惊,立刻追问道。
到底哪句话说错了?为什么她会是这个反应?!
庄静融在楼中缓缓踱步,一字一顿道:“庄静融不是早已叛国,投降北狄了么?早已死在她从没去过的大漠。我怎甘心看白少主,雪入墨池?”
白濯羽顿时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庄静融仍被遗珠城当做叛徒,受到众人的仇恨。
她不知道到底是谁在陷害庄静融,但是隐约感觉到,此局不可解。
在大战之后,人心惶惶,遗珠城内人人自危。他们甚至不愿意将身为盟主的白濯羽接回,更何谈去听从一个所谓叛徒的自证。
庄静融没有办法证明自己,唯一的道路也被封死。
像一盏被风雪压倒的孔明灯,那一豆脆弱的星火早已没有办法带她飞向苍穹。她能做的只有燃烧自己的骨骼与血肉,才能在烧尽之前照亮一点点微茫的夜空。
——而后,销陨殆尽,如流星划落。
虽然白濯羽清楚地知道她是清白的,但是众口铄金,她根本没有办法证明自己。
若是带着她回遗珠城,白濯羽自己也会被当做叛徒的同谋。
白濯羽仍想继续说服她,但庄静融没有给她机会。
庄静融一步一踱走到床边,玉指轻拈,将那沙漏向外面的戏台重重一掷。一声脆响后,遥远的舞台之上,沙砾纷飞。
白濯羽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听见遥远刺耳的刀刃声与惊叫声,知道庄静融终究还是狠下心来下了手。
在卧薪尝胆与快意恩仇之间,她最终还是选择了后者,为此甘愿牺牲一切,玉石俱焚。
“白少主,我不需要你的拯救了。明天过后,请你回到遗珠城去。我们各走各的阳关道。”庄静融直直地看向窗外的血流成河,面色不悲不喜,“机会从未垂幸过我们,这一次我不想再等了。”
白濯羽自知覆水难收,流着眼泪,不断摇头。
“当然,若是少主想用叛徒的人头来稳定人心,也尽管过来动手。”庄静融又道,神色中加了几分威胁的意味。
白濯羽不敢看她,也不敢去窗外看那尸山血海的场景。她紧闭双眼蹲在墙角,背对着窗口对抗昏沉的意识,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庄静融语气平静,继续道:“你知道那一百多位师弟师妹是因为什么被骗来此处的么?”
白濯羽强忍着痛苦摇头:“不知。”
“这些朝廷命官说,能带他们去遗珠城。”庄静融扫了白濯羽一眼,提及往事,神色哀恸。
白濯羽瞬间明白了事情的全貌。
战后,一百多位失去了门派的弟子一夜之间亲友四散。他们越过一片一片连绵成山的尸堆,千里迢迢从沦陷的土地逃出,一步一步踏上自己祖国的土地。
他们背负着血海深仇,挣扎着要去寻找同伴,只期待能临阵杀敌,死守疆土,杀尽仇雠。
他们以为朝廷命官与他们同是汉人,与他们说着同样的汉话,与他们抵御同样的敌寇,是他们的血亲同胞。
他们以为朝廷会收留他们,出兵为他们报仇,替他们讨回公道。
朝廷给了他们一个希望,承诺带他们去寻找遗珠城。那些弟子们行走于漫漫长夜之中,终于找到了一点光亮,于是便毫不犹豫地飞蛾扑火。
然而等待他们的,不是复仇,不是亲友,而是屠杀。
朝廷规定,每杀掉一个江湖人献给北狄,便赏赐几两碎银。在这几两银子面前,人命本就不值一提,所谓江湖道义,更是滑稽无边。
弟子们被骗进这片铜铁所铸的监牢之中,铺天盖地的刀枪剑戟逼迫他们臣服。
朝廷的官员早已和北狄人勾结,他们睁开眼时看见的,不是遗珠城的姐妹弟兄,而是北狄人狞笑着持着弯刀进来,朝廷人低头鞠躬为他们带路。
不知道江湖人为此血战了多久。只知道死去的人变成了地牢里一片一片的尸骨。活着的人便卧薪尝胆,卖唱卖笑,在一个个遭受欺辱的日夜,磨刀等待复仇。
上苍从未垂怜这些为民请命的义士,也从不兑现虚无缥缈的因果轮回。这些人走投无路,唯有自己持刀,用血杀出半分机遇,与天抗争。
白濯羽扪心自问。若她不是什么武林盟主,若她没有肩负这沉甸甸的使命,若她也眼睁睁地看着至亲同伴被朝廷狗贼虐杀在眼前,她又如何能忍住复仇的愿望,如何不对这些朝廷人杀之后快?!
——哪管它身后洪水滔天。
白濯羽强迫自己不去看窗外的场景,她不希望在庄静融面前晕倒。
她背对着窗台,死死盯着地面,屏气凝神。
庄静融轻柔地抚了抚她那记录三百六十人的死亡画册,翻到了八月廿四那一页的空白。
“白濯羽,你是一个好盟主。我不会杀你的。”庄静融的语气中再也没有惯常的轻佻,只有满眼真诚。
“可你不愿意相信我。”白濯羽自嘲道。
“不被我相信是好事,因为我信任的人最后都死了。”庄静融仍站在她身边,将她心爱的精美画册放到烛台之上,轻声道,“这三百六十页,终究是填不满了。”
火舌吞吐,那一张张精美的画纸被火苗焚烧为灰,燃烧着的碎片四处飞扬。
白濯羽心底一沉。那是庄静融最宝贵的东西。她将此物焚毁于此,是有了死志。
她不想让庄静融死在此处。那么义薄云天的刺客,本该是她最出色的左膀右臂。
就在此时,白濯羽面前的房门突然打开。
白濯羽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看见了云容章一袭黑衣提着刀,一步一步向白濯羽走来。
此时云容章那想来静穆温柔的双眼里写满了不加掩饰的怒色,显然他已经酒醒。他手中持着刚趁乱从库房里拿回来的刀,低头看向蹲在地上的白濯羽,眼神充满关切。
白濯羽此时感觉到,浓郁的血腥气铺天盖地地涌上来,甚至将云容章身上的冷香都淹没掉了。她咬了咬牙,强迫自己不去想。
云容章关切地蹲在白濯羽对面,关切问道:“你受伤了么?”
白濯羽闻到血腥味,面色苍白,意识已经濒临断线。她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强撑道:“我没事。”
她下意识地拉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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