扈玉娘看着二人言语来往不禁弯眸笑着,她以为这对主仆会同寻常人家一样,却没想到是这样的气氛。如此想来,这位陈通判确实是个性子极好的人。
陈成霖道:“让扈娘子看笑话了,还请移步,好让娘子为我府中厨子指点一二。”
“有劳。”
扈玉娘笑着一福身,跟着二人走入巷内,不过几步,便瞧见了通判府的门匾。
“倒是近。”
听见她悠悠开口,陈成霖会意地笑着,柯涟搭话道:“可不是,贺大人很是喜欢我们大人呢。”
与知州府比起来,陈成霖的府邸多了些书香气,院内多栽绿竹,或低矮或修长,错落地簇立着。他们一行人迈上游廊,扈玉娘抬眸看见檐上雕刻着秀气的水波纹样,有风拂过,只听枝叶簌簌声。
进了书室,正中间挂着一副山水图,扈玉娘不懂书花,只觉得用色漂亮极了不禁多瞧了几眼。柯涟见她不移眼,似是炫耀般道:“这是主子画的,怎么样,好看吧。”
扈玉娘点点头,“自是十分漂亮的,可惜我不懂丹青。”
陈成霖转过身,“何为懂画?此画能得人驻足片刻,已是被看懂了,那又有何可惜。扈娘子你说是不是?”
“大人高见。”
他伸手示意扈玉娘入座,灯火恍恍间从屏风后面走出个人,几人向那处看去。
定睛一看,正是沈素。
陈成霖饮口清茶,笑道:“你等了许久?”
沈素寻个椅子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可不是,那贺千里可真够麻烦的。”
他低下眼睛嘟囔着。
陈成霖拿他没办法只是轻轻摇了摇头,见柯涟四下排查一番回来,道:“无人。”
“今日倒是都到齐了。”
陈成霖几口茶下肚,脑中已然清明,一身酒气散了大半,又道:“此行自是十分艰辛,还望诸位助我将罪人伏之以法。”
他又看向扈玉娘,道:“娘子不知细情,如今算是同心之人,我也不妨与你仔细说来。”
“大人尽可信我,但说无妨。”
扈玉娘正色看去。
今夜不知巷中何人府上在吹奏笛萧,经风而传,听着像是呜咽难言。
陈成霖停了片刻开口道:“我等是来奉太子殿下之命调查前太师丁子良的,此人并无表面那般清风霁月。杭州城近几年隐有动荡之意,殿下怀疑与他有关,只是派人多次探访皆无所获,所以遣我以通判之名来城中查探,又叫沈素前来支应。”
“不知是否怕我会搅乱杭州原本的局面,在我来此途中遇到匪民劫路,可他们武功身法完全不似寻常人。”他看了一眼沈素的肩膀,“多亏我与沈素提前兵分两路,他扮作我的模样与大部队先行,也就遇到了埋伏,还要多谢娘子出手相救。”
他说着朝扈玉娘拱手道谢。
扈玉娘闻言心中了然,来龙去脉原是如此,连忙回了陈成霖的礼,道:“大人不必谢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那日山中人无论是谁,我都会施以援手的。”
沈素默不作声地挑了挑眉,柯涟朝他看了一眼。
“娘子心善。”
陈成霖道:“令兄之事确为无妄之灾,在下当时备受掣肘,无法相帮,连累了他们沦落如此境地。”
他眉间生出忧愁来,更加显得一身清风朗月的君子气派。
扈玉娘微微摇头,“根源不除,城内永无安宁之日,大人能将背后之人绳之以法便是最好的结果了,兄长嫂嫂也能沉冤昭雪。”
“还要请娘子助我一臂之力。”
“这是自然,大人心之所向,亦是我心之所向。”
此话说完,陈成霖看向她的眼神更加熠熠,叹道:“甚好、甚好。”
沈素在一旁受了冷落不免心中吃味,他抬手吹了吹指尖看不见的灰尘,开口道:“陈集光你别开口闭口那些文绉绉的客套话了,挑些简要的,如今时辰不可耽搁,你多犹豫一刻,那贼人便松快一刻。”
柯涟闻言无声地笑了笑,陈成霖却点点头,“你说得对。”
他对扈玉娘道:“娘子多在高门之内行走,可否知道些许内情?”
扈玉娘思忖片刻,“我知道的与大人差不了太多,目前只知丁子良与贺千里交好,而这贺千里又与刘其仁私下交往甚密。我最近得知,那贺千里的儿子贺世永或许与刘其仁的幼女刘若薇好事将近。”
“这是要靠姻亲来巩固关系?若是真成了亲,他们可真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柯涟接过话道。
“我也是这样想的,但这桩婚事算是误打误撞来的,刘其仁与贺千里很有可能将计就计。”
扈玉娘道:“本来贺世永是要娶刘家三姑娘刘若萱的,但最后这红盖头却落在了刘若薇身上。”
陈成霖若有所思,“若这婚事成了,那他们可真就坐实了,官商相护,往后只会错处越来越多。”
“那是自然,刘其仁爱财,若能得知州这个大靠山当亲家,那定是要多多敛财的,到时候那刘劭可就真管束不住他这个弟弟了。”
沈素抱臂开口道。
陈成霖看了他一眼,“不急,让他们先得意段时间,狐狸的尾巴露的越久,纰漏也就更多。”
几人连连点头。
扈玉娘突然想起那日丁府长孙的满月宴,“大人来杭州的前些日子我去了丁太师府中给小公子做满月宴。”
丁子良向来行事谨慎,见扈玉娘谈及他,三人不禁打起精神,陈成霖向她一摊手,“娘子请讲。”
“世人都知丁子良的嫡二子丁涵是个流连花间的常客,他的大娘子钱氏自打嫁入丁府便将全家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众人也是对这位钱大娘子恭敬有加,只是我看这位钱大娘子并非眼前那般风光。”
“如何说起?”
扈玉娘又道:“看上去丁子良总是处处挑她的错,那日我去丁府,见府上竟无一朵花,可那钱大娘子是个极爱花爱排场的人,问了才知原是丁子良不允。夫君纨绔,阿舅针对,钱大娘子也是辛酸的。”
说到最后扈玉娘似是同情般地叹口气。
沈素接着她的话说道:“看来丁子良家中并非我们想象那般。”
柯涟站在一旁点点头,问:“或许我们可以从这位钱大娘子身上找点东西?”
“不妥。”
陈成霖皱眉,柯涟一脸疑惑地看着他,他解释道:“虽说钱大娘子在丁府深受煎熬,可她毕竟是当家主母,丁府的兴盛衰败与她息息相关,她应是除了丁子良最维护丁家的人了。从她口中撬话,难。”
他说完,扈玉娘赞同地点头,“是了,钱大娘子最看重她的主母身份,若是知道我们要惩处丁子良,她肯定是不愿的。”
“那丁子良真就无错可寻?”
“有。”
沈素道:“只要是人就会有缺点,就会有错处,只看我们能不能发现罢了。”
屋外笛萧声歇去了,这四下突然静了下来。
几人谈完后已是亥时末,扈玉娘领着沈素从书室中走出,她扭头对沈素道:“我从大门出,你别与我一起,这离贺千里那儿太近了。”
“你怕有人盯着?”
沈素掀开眼皮看她。
扈玉娘道:“多小心些总无错处。”
沈素点点头,“我正有此意,你小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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