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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铸

明明方才在县主面前,她还是一副惊慌失措,眼泪都要流出来的可怜模样,谁知刚跨出门槛,那眼泪珠子就收了回去,神色从容的仿佛换了个人,这般作态,倒真与老夫人如出一辙,惯会装腔作势。

莫不是听那贺录事是从八品官,她就真以为自己能做官家娘子了?

钱嬷嬷朝着柳惜瑶的背影狠狠啐了一口,“做你的梦去吧。”

秀兰是懂拳脚功夫的,表面是得令教导柳惜瑶,实则就是为了将她看住。

此刻她跟在柳惜瑶身后,心里也是十分纳罕,按照钱嬷嬷昨日的吩咐来看,这柳娘子之前伤过合药居的人,想必是个刚烈性子,若知道要去给那老头子做妾,必会大闹一场。

结果她跟了一路,这小娘子似个闷葫芦一样,不哭不闹的,也不知是想通了,还是心里在盘算着什么。

秀兰正琢磨着,便见柳惜瑶忽然顿住脚步,回过身来问她道:“秀兰姐姐,你可知侯爷所在何处?”

柳惜瑶的确是想通了,倒不是愿意这门婚事,而是清楚的认识到,此事是荣华县主有意为之,不论她如何哭求,都不会叫她改变心意,与其在荣喜院里浪费时间,再被磋磨管教一番,倒不如想些别的法子。

“娘子要寻侯爷做什么?”秀兰略显警惕。

柳惜瑶强匀着呼吸,袖中双手用力握了握拳,温声细语与秀兰解释道:“我受侯府庇护六年之久,本就感激不已,如今侯府又帮我安排了婚事,我想着依照礼数,我也应当去与表舅父当面谢恩,钱嬷嬷要秀兰姐姐教我规矩,想必姐姐应也明白这个道理。”

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秀兰的确没有理由拦她,只是她不信柳惜瑶只是去谢恩的。

见秀兰似在犹豫,柳惜瑶眼睫微垂,语气里又带了一丝乞求,“请姐姐帮我指指路,我去去便会,绝不会多加叨扰,只当面与表舅父跪谢完,便会回去。”

“那娘子随我这边走吧。”秀兰终是松了口,点头应道。

她敢带柳惜瑶去寻侯爷,并非是信了柳惜瑶的话,而是她在府内当值这么多年,早已将门道摸了清楚,不论她想要在侯爷面前闹,还是真如她所说,只是去叩谢恩情的,侯爷都不会替她出头的,索性就让她彻底死心,省得这段时日闹出什么乱子来,让她跟着遭殃。

两人穿过游廊,来到了荣华院东侧的无忧堂。

小厮入院传话,很快便小跑回来,朝着柳惜瑶摆手道:“侯爷说,娘子谢过县主便已是足够,不必与他当面谢恩。”

柳惜瑶想着侯爷许是不会轻易答应,却没想他连见都不愿见她,那压抑许久的情绪,似有些要控制不住,那语调下意识就扬了三分,“求你再去通传一次吧,事……事关老夫人!”

柳惜瑶将老夫人搬了出来,她想着总归念在老夫人的面,侯爷也会见她一面。

如今整座勇毅侯府里,她能求之人,也只有这位表舅父了。

哪怕最终他不会帮她,她也要试上一试啊。

果然,听她提及老夫人,那小厮还是又跑了一趟,却没想这次回来的更快,“柳娘子还是请回吧,侯爷让你有何要事,皆去荣喜院禀于县主。”

柳惜瑶袖中的手瞬间变得更加冰冷,身影摇晃着朝后退去两步,可随后又立即稳住脚跟,再要上前时,却被秀兰挡在身前。

“娘子莫要再费工夫了,侯爷是不会管的。”秀兰压低声警告道,“娘子越闹,怕是那婚期越快。”

婚期。

这两字彻底击垮了柳惜瑶的冷静,她强忍了许久的情绪,终是在此刻爆发。

不,她不要婚期,她是不会嫁的!

那贺录事是谁,长何模样,是何品行,她皆不知晓,更何况她从未想过嫁入。

父母恩爱十年,她是看在眼中的,可最后落得是何下场,她也比任何人都清楚。什么白头偕老,什么情定终生,她从未信过这些,更别提要去嫁入。

她明明已经放弃了侯府的庇护,她想自己离开,是福是祸皆由她一人承担,可为何不行,为何啊?

一想到这些,柳惜瑶便觉得阵阵寒意让她快要窒息,她用力推开秀兰,就要朝无忧堂中跑去。

“表舅父!舅父……求舅父念及已故的姑祖母,见我一面吧,求求舅父了……”

秀兰见她不听劝,当即便一手捂住了她的嘴,另一手将她手臂一把钳住,只是手腕略微用了巧劲,就让她疼得顿时无法抽身。

然柳惜瑶哪怕再是吃痛,却依旧不肯服软,也不知这般娇柔的身子到底是哪里来的力气,竟没有全然被秀兰控制,硬是挣脱了一只手,死死攀住那朱红漆门。

一旁的小厮看得目瞪口呆,万事没有料到,那看着温柔娴静的表姑娘,竟敢在侯爷门前撒泼。他生怕惊扰了侯爷清静,连忙退回院中,却是在仓皇合门时,没有注意到柳惜瑶的手,将她指尖直直夹在了门缝中。

鲜血顿时朝外溢出,柳惜瑶终是松开了手,整个人“扑通”一声跌坐在地。

小厮面露鄙夷的看了她一眼,便将那门重新闭紧。

秀兰也是叹了一声,蹲在她身侧,拿出帕子帮她包扎伤口,语气虽强硬,但到底比之前轻了几分,“方才已经提醒过娘子了,这般行径在侯府内是讨不到半分好的。”

秀兰已是二十有五,从前在校场做婢女,因懂些拳脚功夫,被县主调到了荣喜院来看护。

她在侯府已过十年,不管是内宅外院,皆是干过,自是清楚这侯府的生存之道。

柳惜瑶没有说话,也没有再去哭闹的意思,就连指尖上的伤似也觉不出疼痛来,只含着一双泪眸,怔怔地望着眼前紧闭的大门。

她是如何被秀兰扶起,又是如何与她回到幽竹院的,柳惜瑶已是记不得了,只觉浑浑噩噩中就看到了安安,看到了她身侧桌案上放着的竹箱。

那箱中是她要誊抄的书卷,是她要为自己安身立命的希望,可此时此刻,她只觉自己小心翼翼呵护的那份希望,旁人只是轻飘飘一句话,就能将它们摔个粉碎。

心头万般的委屈与怨念,让她扑入安安怀中,哭得泣不成声。

荣喜院这边,荣华县主已是午憩醒来,头疾似乎缓和不少,得知柳惜瑶在无忧堂外闹了一场,忍不住嗤笑起来,“也不知是说她聪慧,还是说她傻了。”

当年勇毅侯因那外室惨死一事,对荣华县主心生怨愤,然终是顾忌赵王颜面,不得不将那口气生生咽下,且那外室终究是外室,又如何同县主相提并论,不过三五年光景,两人便重归于好,生下了三娘子宋滢。

如今的勇毅侯,早已辞官归府,整日在那无忧堂里赏花遛鸟,阖府上下皆交由县主打理,纵是那大公子在安西胜负几何,他也不曾过问别,更别说是柳惜瑶这样一个远到没边的亲戚。

“总归是桩喜事,莫叫那丫头触我霉头。”荣华县主虽不大在意旁人如何议她,可此事既是她亲自定下的,便绝不允许有任何闪失。

钱嬷嬷道:“娘子放心,贺录事那边已是交代妥当,待月底就叫顶小轿,将人抬去贺家。”

荣华县主原以为惩了那丫头,自己心头能松快不少,可一想到老夫人,心头那郁结还是久久不能释怀。

她长出一口气,朝钱嬷嬷摆手道,“罢了,到底也是个小辈,你去给她挑些衣裳首饰,也算我这做长辈的为她的婚事撑些脸面。”

门外的宋滢刚上石阶,还未进屋,就听到那两个刺耳的字眼,她顿时冷哼,不等婢女通传,直接推门朝里跑去,“什么婚事?”

宋滢冲到荣华县主面前,气鼓鼓道:“娘亲又要给我许什么人,我都说了不嫁、不嫁、不嫁!”

来人正是勇毅侯府的三娘子宋滢。

当初荣华县主生她时,可是难产了将近两日,若不是那产婆乃宫中请来的圣手,那次母女二人便要齐齐挺不过来。

宋滢自幼就身体孱弱,最得荣华县主的照顾,也是膝下三子中,她尤为偏疼的一个。

“哎呦!”钱嬷嬷被她吓了一跳,却又要赶忙回过身来宽哄着她道,“三娘子可莫要冤了县主,这哪里是说你啊……”

宋滢眉梢微挑,“那是在说谁?”

“这、这……”钱嬷嬷朝荣华县主看去。

“你过来。”荣华县主恰合时宜打断了钱嬷嬷的话,拍了拍一旁的贵妃榻,示意宋滢坐到她身侧,“我问你,那张尚书的嫡孙缘何配不得你了?”

宋滢急道:“他学问再高顶什么用,光那画像我都看不下去,日后要我整日同他见面,岂不是要活活将我恶心死?”

“哪儿有这般夸张。”荣华县主少有的耐下心道,“再说,模样有何重要,男人要挑就挑有本事的。”

宋滢翻眼道:“娘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爹爹如此模样,娘自是不用忧心。”

荣华县主不气反笑,握住女儿的手,“那你说说,你到底想要什么样的?”

宋滢仔细琢磨道:“模样至少得与我两个兄长齐平,武艺要堪比长兄,文采要与二兄相当,至于家世门楣,也得与我相当。”

“哎呦呦。”钱嬷嬷在旁笑眯了眼,“这普天之下要去何处才能寻得此人啊。”

宋滢哼了一声。

荣华县主作势在她手背上拍了一下,“行啊,我这就寻个画师来帮你画,你便同那画卷成婚便是。”

宋滢将手抽回,“罢了!左右我不嫁那姓张的!”

说罢,又如一阵风似的气呼呼地跑了出去。

出了荣喜院,宋滢寻了处偏僻廊道,对身侧那婢女道:“你去打听一下,我娘要给柳表妹和谁说亲?”

那婢女惊讶道:“娘子怎知是要给表姑娘说亲呢?”

宋滢白了眼她,“真当我傻啊,整个府邸到了说亲年纪的,只有我们两个,且旁人也轮不到我娘费心,除了她还能是谁?”

那婢女点了点头,可一想起幽竹院,又忍不住劝她道:“娘子莫不是忘了,县主吩咐过不让你去寻那柳表姑娘的。”

她儿时时常生病,县主总不允她外出,她窝在侯府里日日闷得发慌,直到得知府内来了个只比她小上半岁的表姑娘,宋滢顿觉好奇,便会时不时跑去幽竹院寻那柳表妹玩。

宋滢最喜欢模样好的人了,那柳表妹长得像个瓷娃娃一样,秀丽可人,简直是长在了她的心坎上,且脾气也好,说起话来细细柔柔,与华州人截然不同。

宋滢那时拿了不少好东西给她,她一开始不敢收,后来见推拒不动,只好收下,待下次见面,甚至还会给她还礼,虽不贵重,却是些好玩的东西,如那竹叶编的蜻蜓,草茎扎的小雀儿,还有那木雕的小猫儿,别提多有趣了。

荣华县主那时得知后,便告诫宋滢不许再去,宋滢表面应承,暗地里还是会偷偷溜去。

可后来老夫人病逝,张郎中说柳茹染了肺痨,恐会传人,荣华县主便少见的动了回火气,寻来嬷嬷将宋滢彻底看住。

宋滢也知自己体弱,说到底也会害怕,便不曾再往那边跑了,只会隔三差五托嬷嬷送些东西去幽竹院,她也知道府内的人贯会拜高踩低,祖母病逝后,幽竹院的日子定不会好过的,所以她便想着能帮一些是一些。

再后来,小女娘的心思也是随着年纪而有了变化,便是柳茹走了,那些嬷嬷也不再将她盯那般紧,她似也不愿再去寻柳惜瑶了。

毕竟现在的她身体愈发康健,身边也认识了旁的小女娘,那些小娘子的身份地位,可要比柳惜瑶高了不少,且她们送她的玩意儿,也比那些木雕鸟雀要有意思多了。

宋滢想到这些,心里也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她斜了眼那婢女,“我何曾是要寻她,我只是好奇,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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