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二月的幽篁山,阳光透过枝桠的缝隙,照彻微尘。
庭前梨花落了一地,少年手中的羽箭离弦而出,将花叶卷得飞起,正中靶心。
他今日换了身天青色圆领袍,额前散发也被束起,露出意气昂扬的眉眼。
未几,箭袋已空,几支羽箭稳稳当当地落在箭靶上。临江收了弓,拔了箭,又坐在树下的马扎上。
掌心的伤口依旧未愈合,稍一动作就渗出丝丝鲜血。
他皱着眉头,自行解了绷带,撒上金疮药,缠上新的布条。
池微端着个果篮,在柱子后看得津津有味,满心满眼都是他好厉害。没穿上那一身破烂行头,倒不像个野人了,反而像是哪家的公子。
包扎好了伤口,他又抬脚踢起立在石墩旁的刀,只手拔刀斜斩,任由血檀木刀鞘落在地上。
刀风凌厉,撩起一地的落花。刀过处风声铿鸣,簌簌梨花有如漫天飞雪,乘风而起,形如走蛇,追随在刀锋所过之处。
透过落花的缝隙,看到寒光掠过,执刀者身形翩若清风无迹。
风住,少年横刀静立,刀尖落下一片雪白的梨花,脚下落花皆成尘芥。
梨枝微动,他心不静。
他“啧”了一声,望向柱子后的池微,冷声道:“出来。”
分明没有回头,却能清楚地察觉到落在他身上的视线,她看不懂这个怪人。
一颗李子从手中滚落,沿着台阶一路滚下,停在了他的脚边。池微忙不迭地跑上前去,捡起地上的李子,就着袖子擦了擦,就这么递给了他。
少女眼神澄澈,笑看向他:“你吃不吃李子?”
临江没接,随手从她怀抱的篮子中取了半青半红的一颗,咬了一口,分明酸得牙都掉了,他愣是面无表情地吃完了。
他收刀入鞘,又坐在树下,仰头看着透过枝叶的阳光,便没有再说话了。
“临江?”池微也捧着果篮跟在他身侧,又问,“你还吃不吃?”
临江横她一眼,小孩子果真惹人烦,“没大没小的,叫前辈。”
她道:“前辈?你大我几辈?”
话一出口,少年就在她脑门上重重弹了一下,只听他道:“道不言寿。”
“听不懂。”池微捂着那快冒了烟的脑袋,心想这人也是没轻没重的。
临江背过身去了,似是不太乐意搭理她。
池微又晃悠到他面前去,问:“临江,你是从哪里来的啊?”
他懒得抬头,只道:“北边。”
从前在汴京时,谎称自己是从南方来的,如今到了临安,又说自己是从北边来的。
如今他与这小孩一样,总归是常在异乡为异客。
池微道:“我也是从北方来的,好像住在京畿,不过记不太清了。那你记不记得——”
临江道:“不记得。”
池微眉头拧成了结,她都还没问。
他拿起刀,起身离去,只抛下一句:“哪凉快哪待着去。”
池微“哦”了一声,依旧亦步亦趋跟着他。待在他身后就挺凉快的。
一路跟着他离开了后山的靶场,回到书院里,他又到师父的酒窖里取了一坛酒来。
轻车熟路,跟在自己家里似的。
盖子一揭,醇香扑鼻而来。在临安酿酒,须得趁梨花开时酿成,故而此酒唤做梨花春。
临江回头瞥了她一眼,道:“看什么看?小孩不能喝酒。”
池微很想说,她在看年纪轻轻的酒鬼。可一想到他打人这么痛,便只敢说:“师父说了,受伤也不能喝酒。”
临江抬起缠着布条的左手,不甚在意地笑笑:“这也叫伤?”
池微又问:“那你要不要下酒菜?”
他仰头灌了口酒,嗤笑一声:“同我献殷勤作甚?”
啊……他看出来了啊。
池微不仅咂舌,小心翼翼地开口:“你是不是比我师父还厉害?”
“为何这样问?”临江道,“早几年我还打不过他,谁知他这些年做起了散财童子,法力跟不要钱似的挥霍。眼下我跟他动手,都嫌自己欺负老人。”
“为何你也说我师父是老人家?”
“他没同你说么?我算算看啊……估摸着,怎么也快八百岁了吧,这老不死的家伙。”
池微黑着脸,道:“道不言寿。”
“学得挺快。”临江又抬手弹了一下她的脑门,根本来不及躲开。
池微只当他是在夸自己了,又指了指他腰间的横刀,问道:“那你能不能教我这个?”
临江乐哉道:“想跟我习武?”
“嗯嗯。”她两眼放光,点头如捣蒜。
谁成想下一刻,她脑门又挨了一下。
他道:“你师父是死了吗?”
池微揉着额头,一脸幽怨,这嘴可真毒啊,是抹了砒霜么?
临江不肯教她个一招半式,隔日却让她撞见他在教周恒箭术。
好嘛,他的师父是死的吗?
她就抱着一筐杏子坐在梨树下愤愤不平,仙人途经此处时,还揶揄她道:“这么大的怨气,若是这树来年不结果了,定然是被你害的。”
“师父——”池微一脸委屈看向他,“为何师兄可以习武,我就不能?”
张守拙道:“谁说不能了?”
“临江。”
张守拙心下了然,道:“你叫他临江,他当然不肯教你了。”
毕竟,在仙人眼中,那是个死要面子的孩子。
池微道:“可你也不教我。”
张守拙幽幽道:“连字都识不全,就想学这些,难啊——”
周恒听着不远处的谈话,忽而分了神,一箭离弦偏离了靶心,在青砖墙上留下个小窟窿。
临江拔下箭靶上七零八落的几支箭,递还给他,道:“心不静,耳边不静。”
周恒放下长弓,叹了口气:“前辈,前几日家中传了信来,让我回去参加乡试。”
临江一语道出他心中疑虑:“一面拜师学艺,一面记挂着家里。俗世官场机辩,山中虚度光阴,只能择其一。”
周恒垂眸道:“我只是还不知作何选择。”
临江道:“你当初拜师的时候,没想好么?”
周恒哑口:“我上幽篁山的时候,才六岁。”
年仅六岁,便要决定此后一生的道路了么?
临江道:“我六岁习武,幼时想着万里觅封侯,十三岁随父兄在沙场历练,那时我亦不曾想过今日只能浑浑噩噩游荡世间,与凡尘漂泊。”
临了,他补上一句:“想这么多作甚,走下去便是了。世间定数十之有九,唯有其一的变数,会替你做抉择。”
周恒叹道:“前路未卜。”
临江道:“你心智不坚,问卜也无用。”他把其余箭收入箭袋,将长弓放回架上。“今日就练到这儿,心神不宁,练再多也无用。”
手上的伤口非但没有愈合之势,反倒愈发严重了,他自己心情也不怎么好。
思来想去,二百两一刀,还是亏了。
他拿了刀,从梨花树下的二人身旁经过。
张守拙问他:“去哪儿?”
临江头也不回:“藏书楼。”
观澜书院的所收录的古籍,自先秦至今共计八千余卷,凭着索引一路找下来,还是有些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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