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不像师父那样洞察人心,也不如师兄善解人意。
练剑练得累极之时,开解自己已经极为不易,哪还有闲心去宽慰他什么。
池微收剑入鞘,扯过袖子细细擦去剑柄上的汗渍。又戴上那顶褪色的斗笠,在暮间出门去。
竹居外青山隐隐,草木染黄。深秋的果实成熟了,带壳的板栗沿着倾斜的山坡落了一路。
下山之时,就曾留意过树上半青不黄的刺球,馋了她许久,也不知能不能复刻出点心铺子里的栗子糕。
地上多是浑身是刺的栗子壳,撑开条逢,露出棕色发亮的板栗。
玉筠君,捉妖杀鬼是做不到的,用来撬板栗壳还算趁手。运气好些,可以捡到脱了壳的板栗,省些时间与力气。她一路往山上去,就这样捡了许多板栗,全都用围裳兜着。
少女步履如风跑下山去,惊起小苍山的飞鸟。
在临安城时,她曾向景云请教过栗糕的做法,今日倒是第一回尝试。
池微用发带作襻膊,系起宽松的袖子,就着泉水洗净板栗。
只将新捡回来的板栗脱壳去衣,蒸熟捣烂,又和以蜜糖、糯米粉,竹居没有荤油,索性跳过这一步,将面团搓成圆而扁的小块,上锅蒸了。
就这般从日暮忙活到天黑。
檐下堆放的薪柴有些潮湿,是以灶台之上尽是呛人的黑烟。
池微潦草塞了几根柴火进灶,便匆匆跑回檐下避烟去了。
临江察觉屋外浓烟滚滚,才从房间里出来,靠在门框上看那罪魁祸首,问:“你在炼丹吗?”
“啊?”池微先是一愣,随即解释,“我在做栗糕。”
他笑而提醒:“悠着点,别把自己给毒死了。”
池微小声咕哝:“再怎么毒也没你的嘴毒。”
她如此言语,倒令临江自我反思了一瞬,也仅是一瞬而已。
既须得做一辈子的烂好人,那么嘴巴恶毒些又如何?
灶台下的火熄了,他依旧停在原处看她瞎忙活。
木锅盖一掀,水蒸气升腾漫涌,那瘦瘦小小的身影便被吞没在水雾中,锅盖上留下的水珠滴在锅缘,发出滋滋声响。
池微夹起一小块栗糕,吹凉尝了尝味道,而后站在灶台边沉默了很久。
最后还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将竹蒸笼里的栗糕全夹了出来,整整齐齐地码在盘子正中,饶有兴致地朝他走去。
临江的目光落在那碟子不像样的栗糕上,眉头没有一刻是松懈的。他在想着如何开口,才能不拂了那孩子的兴致。
“临江,你要尝尝吗?”
他早料到池微会这般发问,面上还挂着副诚挚得无可挑剔的笑。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茶油味,当真以为他无所察觉么?厨艺不曾学到她母亲半点。
临江问她:“你自己尝过了,味道如何?”
她艰难吐出二字:“还行。”
“是么?”临江拈起一块栗糕来,放到灯光下细细打量,那糕点在她期待的目光中,落到了她自己嘴里。
“呸呸呸——”
临江笑问:“苦不苦?”
“你怎么知道是苦的?”她一吸鼻子,委屈至极,某人的嘴莫不是真开过光?
“我明明加了蜜糖的——”
“蜜糖?”他心下了然,到柜子里翻出一个竹罐来,“你说的是这个?”
“嗯。”她点头。
“这是茶油。”临江满脸无可奈何,以一种近乎怜悯的眼神看着她,打开罐子让她仔仔细细瞧了,“还是拿去喂你驴兄去吧。”
池微一味摇头,道:“不行的,估计驴兄也不吃。”
临江气笑了,“所以拿来喂我?”
好心好意教她练剑,以血为墨给她画却鬼符,当不起一声“师父”或是“前辈”也就罢了,还须得受她厨艺的荼毒。
再看那泛着点点油光的栗糕,忽生出种弃之可惜,食之恶心的念头来了。
他说:“看来是练剑练得不够多,还有闲心摆弄这些。”
“不是的……”池微解释说,“我是见你今日心情不好,想你开心些的。”
临江干笑一声,无奈道:“如你所愿,我现在很开心。”
暖黄的灯火影中,得见他勉强维持的表情。那是个表面粗放,其实心思极为细腻的人。他自以为那是偶尔无端的伤怀罢了,过了这日,来日又可恣意执刀,直向天涯远。
池微并不理解,她并不理解这样一个才堪堪加冠,却早已历经了大半生的人。
他站在俗世之中,却比所有的人都登高更甚,目之所及更远。
池微似乎百感交集,不只是因为思绪万千,还有那刚吃过苦茶油味栗糕的味蕾。
她迟疑道:“那——我拿去倒掉了?”
“嗯。”他又说,“倒池子里去,这样好的东西,合该让那神不神鬼不鬼的东西好好消受。如此,也算不得浪费了。”
她似乎惊讶于临江竟会生出这样的想法,随即回应一句:“你好恶毒。”
临江也同她到水池边去,夜间的水边风送来些许凉意,也使人清醒。
池微忽又问起:“他到底是神还是鬼。”
临江说:“是神,也可以是鬼。若称死去之人为鬼,而历代受后人祭祀的先贤名士又可称之为神,其间差别,有无香火祭祀罢了。曲江有水伯,如今我拘他于此,不过也想看他造化,或修成一方水域之神,或浑浑噩噩就此残生,消散于天地间。”
池微听懂了他的话,将盘中糕点尽数投掷于水池中央,却又引得池鱼争相啄食,在水面顶起圈圈涟漪。
如若可以,她还是希望那个叫崇仙的家伙,能潜心修炼,回归正道,别再来搓磨她了。
临江道:“白忙活一场,早些睡去吧。”
池微不以为意道:“哪里是白忙活了,分明去踩板栗、剥栗子壳的时候,也很开心。”
那带着孩子心性的天真就这般撞入他的眼眸,临江微怔,却不愿承认心中波澜。
到底是涉世未深,对万事万物都抱有极大的兴趣。不曾将其当作任务,也不怀揣什么目的。
不像他,到底还是在泥泞里待得太久,见过了太多,早已失去了许多兴趣。
水波澄明,不知深浅。
草木之叶,随秋风飘摇,辗转漂浮水上。
临江旋踵缓步回屋,又说:“明天还练剑吗?”
池微疑惑道:“练啊。只是为何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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