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羽以为，摸到了一点他的心思，以为他会享受她的倾慕与主动。

偏偏与想象中不同，那双扣在她腰间的大掌，并未将她按入怀中，而是不留情面地将她抱离：“恕臣不能苟同。”

池羽双脚落地时，仍有些回不过神。

他既已亲口承认弑君，定然认同她说他是乱臣贼子。

她身为太后，先先帝尸骨未寒之时，便主动勾缠他这个做臣子的，失节亦无可辩驳。

那他所谓的不能苟同，说的便她后面那句了。

她说与他天生一对，苏缙自己并不这样想。

“娘娘烧了那折子，打断如何回祁月王？”苏缙坐在圈椅中，拂拂衣摆，一本正经与她谈起正事。

池羽微乱的思绪，骤然被他急转的问话拉回。

立在他身前一步远处，池羽居高临下睥着他，有天然的优势，本该将他的气势压下去。

可不知怎的，她心弦微微颤动，脸颊隐隐发烫。

为那一夕看似热烈，实则无关风月的春宵。

他犯上作乱，杀死先帝，顺手收用了她。

其中多半是她主动勾诱的原因，或许还有收缴皇权附属品的因素在，他将她收入掌间，就像掌握先帝留下的私库、国库。

总之，与爱无关。

即便有了肌肤之亲，即便有过被她迷惑的时刻，苏大将军心里也并不恋慕她，他和驿馆分别那晚一样冷情。

他对她，只有身体上的需要。池羽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

认清位置，池羽心口只隐隐泛起类似失落的情绪，浅浅的一丝，未及她辨别清楚，便已消散。

池羽并没有太多情绪波动，她抬起手，轻似鸿羽落在苏缙颈侧宽直的线条，笑靥明艳：“也对，哀家已是残花败柳，自然是配不上苏大将军的。”

嘴里这般说，她语气并不自轻自贱，而是带着某种露骨的试探、调侃。

话音刚落，她柔弱无骨的手忽而被苏缙攥住，那骤深的眼神，像是能吞噬人的旋涡，还能清晰辨出怒意。

哟，怪她说得太直白了？

蓦地，池羽忆起来大魏路上，向能接触到的魏国人打听先帝喜好的情形。

她记得很清楚，大魏男子多喜欢温柔解语，娇弱婉约的女子。

现下是她讨苏缙欢心的时候，自然也该如哄先帝一般上心。

苏缙生气，定是对她的表现不满意了。

池羽收回视线，蜷长的睫羽颤颤地，遮住眸中情绪。

她本就生得绝美，这般垂眸懊悔的姿态，愈发惹人怜惜。

眼角余光瞥见苏缙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似是好不容易才平复。

池羽没偷看他神情，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终于，苏缙松开她的手，站起身，绕过她，往外走：“罢了，你不肯，我便将他遣回祁月。”

对她那句露骨的话不置可否，仍说回正事，但已不再问她的打算。

“等等！”池羽快步上前，拉住苏缙袍袖，暂且将其他心思都抛在脑后。

“祁月的事，能不能交给我处置？”池羽已想好要做什么，却不想告诉苏缙。

虽然祁月已是大魏的一部分，在她心中的分量终究不同。

尤其在她拿到应得的一切，彻底放下之前。

“当然可以。”苏缙驻足，垂眸望望牵住他袍袖的皙白手指，脑中再度回响起她那句妄自菲薄的话，心念一转，“只是，娘娘歇息几日，便如此惫懒么？散朝后将所有奏折交给臣一人？”

池羽再度错愕，仿佛听懂了什么，又怕是自己会错意。

“娘娘知道的，萧桐贪玩，坐不住，娘娘不再旁边盯着，他只会把所有奏折都推给臣。”苏缙面色如常解释。

前几日，他还避而不见，也不让她碰奏折。

今日却主动提出来，让她陪他一起批阅，一起教导小皇帝。

“你让我和你一起批奏折？”池羽美目微瞠，惊诧问。

苏缙：“娘娘不愿意？”

求之不得的好事，池羽哪会不愿意？省得她再想法子夺权了！

“当然愿意！”池羽眉眼染上笑意。

此时此刻的笑意，让苏缙心口悸动不已，她时常笑着，却少有这般真诚的时候。

乘着銮轿往紫宸宫去的路上，池羽望着又高又长似乎走不尽的朱红宫墙，怎么也想不起，她究竟做过什么，让他有此转变。

进到紫宸宫，有许多正事要操心，她索性暂且搁置不想。

池羽在旁盯着，小皇帝没敢像前些日子那般躲懒。

可他也变得更没主见了些。

凡事都要问过池羽和苏缙的意见，才敢说自己的见解，且一次也不敢争辩，比池羽自己批阅奏折还累。

她瞥一眼小皇帝，眼神透着让苏缙暗自失笑的怨念，暗叹朽木不可雕。

不可雕就不可雕吧，小皇帝若一直这样没用，她便能一点一点，稳稳将朝政掌在手中。

思及此，她不着痕迹瞥一眼神情专注的苏缙。

当然，干掉摄政王的那一日，朝政才算是掌在她手里。

只一瞬，池羽收回视线，掩饰眼神波动。

当小皇帝左顾右盼，心不在焉的时候，池羽没再拘着他，露出和善的笑意：“去御花园玩吧。”

又提醒李嬷嬷：“给桐儿隔条巾子，别跑出汗，当心着凉。”

听到这句提点，苏缙未抬眸，手中朱笔略顿一瞬。

池羽收回视线时，他已重新落笔，看不出半丝异样。

殊不知，他心思游离，正情不自禁去想她真正做娘亲会是怎样一番模样。

她生得美艳妩丽，自该生下一个玉雪可爱的孩儿，承继美貌。

对萧桐她都能如此细致，对自己的骨肉，更会温柔周全。

不过，还不到时候。

眼下，苏缙更盼着，她哪一日能拿温柔细致的一面来待他。

这般一想，苏缙心里不由有些泛酸。

池羽待小皇帝好，是因为小皇帝有利用价值。

可他比小皇帝更有价值，她怎么只有那薄薄一层，让人一眼看破的虚情假意？

池羽分担一部分奏折，苏缙手头的事减轻不少。

批完奏折，天还亮着，不到用晚膳的时辰。

在殿前空地上，陪着桐儿玩一会子，用罢晚膳，池羽才由水莲扶上銮轿，回慈安宫去。

进到慈安宫，宫婢们刚用完膳食，正在收拾。

池羽蓦地忆起紫宸宫的菜式，与她平日里在慈安宫的不同。

许是有谁特意吩咐过，慈安宫的菜式多数照着祁月那边的口味做，池羽吃惯了的，未曾留意。

直到此刻，才发觉，只要苏缙想，他也会照顾人。

她是太后，吩咐下去，御膳房自然不敢怠慢。

可旁人替她着想，感觉又不一样。

有人默默惦记着她的喜好，这个认知，让池羽心口涌上一股暖流。

即便清楚，这种照拂只是偶然想到，顺手为之，也足以将她被亲人算计、放弃的伤痕，悄然滋润、抚平。

如今回想起来，在祁月的那些年，宫里御厨最擅长的吃食，其实是池肃的口味。

昔日她不讲究那些，眼下才意识到那时的她何其天真，因着父王几句夸赞和似是而非的许诺，一叶障目。

“娘娘，这些都是明忠侍卫悄悄送来的。”风菱指着两只嵌螺钿的箱笼，向池羽禀话。

池羽与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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