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底，蒋楠笙和段方景一起回到宜禾，重返校园，为接下来的高考做最后冲刺。

此次训练交流，蒋楠笙顺利通过了国家队的试训项目，和简广平商量过后，约定高考毕业后进入国家队报道，再对她的进攻与防守策略进行更全面的系统性培训。

回到学校的第一个周一，升旗仪式，百日誓师，恰逢一模考试前的组织动员，两样一齐操办，图个热闹与盛大。

国旗前，宜禾难得一见的艳阳天，高三应届学子举起右拳，一齐庄严宣誓：

“我是高三(--)班学生，面对高考冲刺的后一百天，

我以青春的名义郑重宣誓:

在老师和学校的带领下，以饱满的热情、昂扬的斗志、刻苦的精神、坚韧的毅力，坚决做到：

脚踏实地，争分夺秒，平和心态，全力以赴，2014届高考，我必辉煌!

宣誓人：--”

盛大的礼花烟雾在全体声音停下的同时升腾空中，七彩的斑驳交错于湛蓝天空，挥洒的汗水、洋溢的青春，即将落下句点。

似是因为三年的辛劳崩于应景的一瞬，又或是毕业季的感慨作祟，散去的队伍中隐隐传出零星的哭声，苦涩于这么久的付出，不舍于即将到来的分别。

队伍前端，宋睿悄然抹起眼泪，离得近的唐雨就近安慰，上前和她并行的蒋楠笙却慢了半拍。

可能是时差还没倒回，又也许是从小包裹保护自己的钝感心态作祟，她一时间，没办法理解她流泪的原因。

为什么呢？

明明还没毕业，就算分开，现在社交聊天交通工具这么发达，他们总不会断开联系，总能经常见面。

起初蒋楠笙一度这样觉得，经历过的天人相隔，让她对其余的一切，都宛若产生了种慢热，用来保护自己。所以她呆呆看着，一时不敢上前，习惯优先顾及旁人脱口而出的安慰，可又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为什么要遗憾呢？明明她们还能再见的。

“一个多月没见，国外怎么样啊？”秦穆从隔壁班插到八班解散的方队位置，高三学习紧任务重，平常根本没时间晃到别班插科打诨了。

“喂喂喂，少插队，我先预约的。”苏文新挤到两人中间。

段方景自觉让开：“？”

哈？什么预约不预约的？

秦穆一脸嫌弃，但皱皱巴巴也还是给苏文新让了位置，后者立马上前，憋不出的话总算找到时机说：“前两节课全程在班没来得及问，段啊——”

段方景冷眼：“……”

秦穆捂嘴：“别，我想吐。”

“。”苏文新白他一眼，摆摆手妥协道，“行行行，好好说好好说。”

段方景满意点点头，小表情俏皮着，就听见前者下一秒又不正经起来：“老段，你跟小烦……进展到哪一步了？”

身旁脚步稳健的男生难得一个踉跄。

“什——么？！”秦穆看着这奇怪的反应和话语中信息量极大的内容，“才一个假期不见，你俩就背着我骚成这样了？”

这声惊呼可不算小。在喧嚣的解散同学队伍中，也难掩显著注意。

“你小点声。”高考季的重要时间点，苏文新怕引得校领导注意，赶紧招呼秦穆闭嘴，而后接着朝段方景示以目光。

……意有所指的眼神眨巴的段方景头疼。

不过段方景也知道这个时间节点当然要以学业为主，以防被传开，段方景收住听到那人独特称谓后耳后泛起薄红的窘迫，心虚蹭蹭鼻尖缓解，随即说明：“还没。”

“啊？”前一秒还让秦穆小声点的苏文新压不住自己的声调，“没用啊你，怎么说不得至少找小烦要个‘名分’？”

奔赴一趟大洋彼岸，结果混了个“还没”？！

孺子不可教也，啧。

段方景：“…………”

“毕业季搞这个？你可小心点。”秦穆一语道破。

“没有的事，有分寸。”段方景正经回。

苏文新还沉浸在“还没”的无语中，“恨”他的老铁如此不成钢：“都特地飞过去了——”

几个男生大大咧咧氛围轻松，段方景笑着和他们说话并行，恍然注意到旁边停下脚步的身影：“哎，蒋……”

蒋楠笙站在一旁，无声看向前排位置安慰哭泣同学的场景，深黑色的瞳孔雾蒙蒙的，流露出说不清道不明的多种情绪，夹杂进青春期的少女心事，只能留给自己慢慢品味。

随口打出的招呼随机应变，停在了嘴边，只化作一句轻柔的问候：“在想什么？”

段方景敛住笑容，看向她看向的位置，班上几个女生都围在那里：“不过去吗……”

“没什么。”蒋楠笙回前一句，眼神里空洞的疑惑一晃而过，摇摇头，却并没有融入其中，而是转身回教学楼去。

“怎么了这是，吵架了？”秦穆跟蒋楠笙并不熟悉，全靠表情分析。

“小烦没那么小气。”苏文新替后者说话。

“嗯，没有。”段方景也这么回，只是望向她走开的背影，会隐隐在心里思索，然后落得一个猜想。

几个人聊没了话题，正一起往回走，全程站在队伍开头的男人走了过来：“段方景。”

“啧，”苏文新没回头，但听声音已经知道来者是谁，心虚冒汗，“怕什么来什么——”

“曹主任，”段方景倒坦荡，转身问，“有什么事吗？”

曹主任没多做解释，似乎有什么事需要与他交涉：“来我办公室一趟。”

“好的。”

“啊……额……这……”苏文新和秦穆瞪大眼，后者更是贴脸开大，“老曹刚不会听见咱们几个说什么了吧？”

“应该不是，”段方景摇头，“你们先走，我去一趟。”

也因此，段方景没能、却也没打算没打岔打断蒋楠笙的思绪，他相信，她一定能处理的很好。

表面上也看似如此。

短期内不需要记挂训练的事，蒋楠笙很快调整好状态，进入到学习模式。

回归日复一日两点一线的学习生活，但因临近毕业，倒不觉得枯燥，倒计时的每一页篇章，都将留下汗水与眼泪交织拼搏的痕迹。

渐渐地，因为融入进氛围，三年来其实屈指可数、在训练场的时间要多于在教室的蒋楠笙，才终于有了高中生涯当中独一无二的体验，无可替代。

包括学习，包括很多很多。

起初蒋楠笙也以为自己能适应的很好，毕竟她觉得，没有什么事情不会随时间过去。可当面对新的困难，到底年轻，需要慢慢调节与适应。

很快，一模考试开始结束，不过过去短短几天。

各科成绩几乎考完当天就得到了消息，紧接着大排名下来，分数线与市级匹配，已经有学生开始作为参考，分析起历年各高校的录取分数线和人数，对自己的分数与心仪院校进行起统计。

早就有了目标院校蒋楠笙，自然也是其中一个。

“嚯，这么长的数，”苏文新从外面回来，经过蒋楠笙桌旁看她桌面草稿纸上龙飞凤舞的数字，偏偏后者还在写划着，“哪道题啊这么大数？”

个十百千万……最长的那个都超十万了。

高中考题不会出这种数吧？

“是我人生的考题。”蒋楠笙用笔尖在某一个五位数数字旁敲了一个点，放下笔，托着下巴嘟囔着感叹分数。

“？不至于吧，这么深沉，”苏文新差点一个趔趄，索性不走了，一屁股坐蒋楠笙旁边的空位，“你一模这回不是发挥的挺稳定的吗，都进平均分了。”

段方景侧耳细细听着。

蒋楠笙语文一般，但数学英语还可以，背了背平常顾不全的三个副科的分数，倒也中规中矩，上个体院是十拿九稳的事。

至少大家都这样认为，佩剑技能加身，她是班上为数不多不需要为自己成绩操心的人之一。

平常随口而出的目标江大只是只言片语，蒋楠笙没跟大家正经说过自己是认真打算考江原的，也没准备明说，怕最后因为分数没能考上，失望和落差会非常大。

所以她才会利用一切能节省出的时间，哪怕只多做一道题，也能为自己的目标增加多一分可能。

可当一模考试结束，黑板上的倒计时一天天减少，试卷习题册上总是新增的题型与问题点题例，一点一点消磨着她本就没什么底气的信心。

2017届宜禾市高考报名人数共25万，比去年的21万多出4万，蒋楠笙有未来从业职业教练的打算，所以准备报考江原大学的运动训练专业。但高等院校的专业哪儿有那么容易考上，江原大学此专业历年在宜禾市的招生人数寥寥，不过报考人数更少，因为颇高的文化课分数。

“叮咚——叮咚——”

上课铃响。

苏文新不得不回到自己座位，不过蒋楠笙也没让他白待，没精打采回了一句：“嗯，也许吧。”

似是做好最坏打算的妥协。

复习阶段，乏味的课堂40分钟度秒如年，又匆匆开始。

桌上课本的书页翻了新章，一角摞起的考试卷子，每一笔都写满努力。

“2016年的录取分数……525分。”蒋楠笙喃喃着，在草稿纸上那一个数字旁画着圈圈，下方是当年这个分数在全市的排名，三万名左右。

然后，她看向另一端自己本次的分数，534分。

尽管超出几分，可在市里的排名，却不比三万名靠前。

卡住的分数线，远比超出一大截或落后一大截，还会让人遗憾。

更何况。

蒋楠笙往旁边看。

正在翻页准备的段方景觉察到视线，立即回神，认真等她的反应，随她想做想说。

可后者只是看了一眼，就垂下眼睫，继续看往自己的桌上。

这次段方景又排在年级前五名。他想要考江原大学，简直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蒋楠笙便愈发不确定起，甚至不敢去想，会觉得惶恐。

一旦有了希望。

如果自己没办法和段方景考到一起呢？

蒋楠笙好像又懂了一些，那天百日誓师宋睿流泪的原因。

她开始更认真的学习，查缺补漏，想要把每个存在的问题点通通吸收消化。

可越这样，她的压力就变得越大，时间一天天过，每天的大考小考层出不穷，她保持稳定，但也仅限于此。

不上不下的成绩，愈发不确定的未来。

直到二模结束后，她的成绩排名才稍稍有了一点变化，可还是禁不起风吹雨打，面对一切突如其来，都会存在随时瓦解的可能。

在这期间，段方景一直默默观察着蒋楠笙的状态。她依旧总是笑，不爱说心事，用此来恰好掩藏，发泄不出，也没时间发泄。但他知道，这种时候，一味的关心只会加重她内心的脆弱，徒增负担，并不利于长久。

课间，段方景被几个男生喊着一起去学校小卖铺。在饮品区域，他驻足逗留，多拿了罐核桃牛奶。

蒋楠笙也没闲着，拿了错题试卷去办公室找任课老师帮忙分析，希望从中更够获得更多重点复习方向。

转了一圈，各科老师都提供了不少她目前的问题点和优势，蒋楠笙从办公室出来，在楼梯口碰到了唐雨，正和别班女生说着话，应该是认识的人。

“快上课了，我先回班了，有时间聊。”唐雨看见蒋楠笙，笑笑和对方说了再见。

对方回班，迎面碰上同班的某个男生，似是眼神碰撞了下，却没有一声招呼，宛若陌生人般错开，擦肩而过。

唐雨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蒋楠笙看不清对方的脸，记不清除班外其他每个人的特征，所以她分辨不出是谁，纯粹被唐雨大概目不转睛的视线吸引好奇：“在看什么？”

“是我初中同学，刚碰见了说两句话。”唐雨解释，和她并肩一起。

蒋楠笙点头应下，看她还在看，忍不住又发问：“男生也是？”

“哦，男生不是，”唐雨放轻声音，指指走开的女生，“是她前男友。”

蒋楠笙眨了眨眼，有种被塞了一嘴瓜的被动窘迫：“。”

唐雨没分析出她慢了半拍的奇怪表情，继续说道：“他俩在一起还挺久的呢，之前怎么拆都拆不开，他们班班主任叫了好几次家长都没效果，没想到毕业季一来，没人劝就散了，跟说好了似的。”

蒋楠笙像被某种不知名的物质击中神经，一齐迈开的步子停下。

“嗯？”唐雨回头看。

蒋楠笙回神，勾起唇角勉强笑笑：“有点走神。”

两个人一起回了班。

毕业季的课间教室不似往常，分外沉闷，出班的不在里面，留下的大多安静做题或索性累倒趴在桌上补觉。

怕惊扰到其他同学，蒋楠笙轻手轻脚回到座位，一个人看向窗外，这才回想起刚刚唐雨无心说起的小八卦。

就这么……轻易分开了吗？

蒋楠笙无法让自己细想那些分别的场景，说来可笑，她甚至，没能做到过好好分别。

可能真的会有否极泰来的时刻吧，在顶着这样纠结反复的压力的情况下，倒真的传来了个好消息。

“咚咚——”

班级前门被人轻轻敲了两下，何思远坐在前门，示意她推门进：“吼，稀客啊，你怎么来了？”

蒋楠笙自然看不清来者的脸，但颇好的听力听着安静教室门口响起调侃打趣，也确定应该是班长认识的人。

“我刚去主任办公室，他让我顺带带点东西给你们班段方景。”女生说着，另一只手递过来一个快递信封。

“这什么……”何思远接过来看，封皮是江原大学的标志，看着又有点像通知书那一类的装饰。

“听说好像是什么……免试入学通知？简单来讲，就是被保送了，曹主任都高兴坏了，教出这么个神仙，”女生简单说完，不打算久留，把东西放下就准备走，“我的任务完成，记得给他啊。”

“放心，包我身上。”何思远打包票，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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