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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一穷二白

秦澈常年驻守东南临海一带,受海风吹拂,肌肤不如京中贵妇人们白皙,而是颇为健康的小麦色,平添了几分英武之气。

见她全身衣饰齐整,不像是受过刑的样子,秦凌羽这才放下心来,转身欲悄悄离去。不料地砖上也生了些青苔,她脚下一滑,朝前滑出,一屁股坐在地上。那柄绣春刀刀鞘与地面相撞,发出一声嗡鸣。

牢中女子倏然睁开双眸,翻身坐起,警惕出声道:“门外何人!”

秦凌羽出了一身冷汗,顾不得疼痛,龇牙咧嘴地站起身来,不知道该如何回复秦澈。

巷道内落针可闻,两人皆陷入默然。

“我女儿,她还好吗?”良久,秦澈率先打破沉默道。

“她很好。”

“好。我不奢求能见她一面,得沈大人如此相告,便能放心了。”

秦凌羽攥紧了手:“我将有段时日不在京中,将军自己珍重。”

牢门内传来窸窣声,一只手从气窗内探了出来。她定睛望去,竟是一只穿着红绳的饱满海螺,在火把明灭的光下闪烁着釉光。

海螺上并没有什么繁复的花纹,也没有斑斓绚丽的色彩,就是一只普普通通的、象牙白色的海螺。

秦澈道:“我仅有此物想要交与阿羽。当年离家时,她吵闹着要随我去海边。我寻了这只海螺来,不是什么值钱或要紧的物什,烦请大人带给她。”

秦凌羽提起红绳接过,应道:“好。”

地牢湿寒,掌中海螺却带着女子的体温,令人心安。她已遣了地牢内锦衣卫去各处巡防,见四下无人,鬼使神差地把这条项链戴上,又妥帖地掩好了衣襟,叫人看不出什么来。

“阿羽是个好孩子,就是胆子特别小,也怕黑。如果可以的话,大人就将她与秦家众人关在一起罢。”

***

北镇抚司,膳堂

秦凌羽扒拉着碗里的菜叶,食不下咽;相反,瞿青在她身侧吃得飞快,转眼就消灭了一碗打尖的饭;北镇抚司其他人早习惯了自家上司斯文的吃相,并没将她这儿当一回事。

秦澈那席话,在她耳畔久久不散。

自己都不一定能保全,还想着女儿胆小怕黑。那枚海螺,也不知她是如何带进北镇抚司的。

前世,父母在她小时候就离异了。母亲工作忙,她就被抛给了外婆。记忆中,母亲鲜少对她表露爱意,她也不奢求那份爱,一个人跌跌撞撞地就长大了。上了大学后,身边多了一群嘻嘻哈哈叫“小师妹”的师兄师姐,给了她不少安慰。

外婆说,人生在世,哪能一直顺风顺水呢?小羽能一直做让自己开心的事,吃想吃的东西,就是圆满的人生。

所以,做一条咸鱼挺好,不用适应淡水,也不用适应海水。

【宿主,您眼睛怎么红了?】

【哪有。地牢里有沙子,迷眼睛。】

【地牢里密不透风的,哪里来的风沙?将军会没事的,您就别伤心了。何况明天就要启程去南方,还有好些东西没置办呢!您总不能穿着这身衣服去查淮南王吧?】

秦凌羽低下头,看了眼颜色形制颇为招展的飞鱼服,心说那确实不能。她使劲把眼泪往回憋了憋,赌气似地将碗一推。

【除了这身北镇抚司的衣服,沈狗总该置办过其他衣物吧?另外,他好歹是个从四品的官,我就不信他没钱!】

然而,食不知味地用过午膳后,她在沈鹤房中翻箱倒柜了半天,仅从一口放常服的樟木箱子内,找出来一沓薄薄的银票。她登时泄了气,一屁股坐在箱子上,开始发呆。

“沈狗这些年的积攒,竟就这么多?”

沈鹤今年二十有二,在北镇抚司当了五年差,便坐到了镇抚使之位,替圣人专理诏狱。坊间传言他因受圣人宠爱,颇有些家资,不料竟是一清二白。

她揉了揉眉心,长叹了一口气。

有钱能使鬼推磨【1】;没钱的,连鬼都使唤不动,更别提使唤人了。

秦凌羽飞快地研了两圈墨,就着干枯分叉的毛笔,歪七扭八地列了一张单子,为这笔钱大致安排了去处:

一.绘图所用丝帛、墨水、狼毫笔(后两者直接从北镇抚司顺点带走):x两银子;

二.南下行船费用:xx两银子;

三.住店费用:xx两银子;

……

洋洋洒洒写了一张纸,她拈起吹了吹墨迹,愁眉苦脸地看着最下方的数字。

圣人诏令:不得打草惊蛇,微服出行。

早知今日用钱窘迫,当日就该厚着脸皮向圣人讨要一笔经费,以作补贴。

于是她又去寻了沈鹤,想问问他,这些年的俸禄都去了哪儿?

三年清知府,尚有十万雪花银【2】。她观沈鹤房内一切起居用度皆与瞿青无异,甚至还要朴素几分,不像是靡费之人。

难道沈狗藏了私房钱?还是说,私下里他也和京中那些高门子弟一样,有些烧钱但是难以启齿的爱好?

“沈大人,借我点银钱使使呗?”

她从背后拿出那张单子,拍在铁栏上。

沈鹤抬眼看她,见了她惊天地泣鬼神的毛笔字,回道:“你字甚丑。我没钱。”

白芷给她绾的发髻,因为先时与采薇在府内发足狂奔,再钻狗洞被沈鹤擒拿,最后还被他绑在刑架上威吓,加之在麦秆堆中睡了一夜,已经是散乱不堪。

沈鹤冷淡地摘下发间碎草,见她不信,道:“微服出访,不是让你游山玩水。”

秦凌羽从衣襟处掏出那一沓银票,在他面前抖了抖:“太少了。难道大人愿意迈着两条腿,和我去南地走一个来回?”

她就不信了,从这人处撬钱,还能比去学校财务处报经费难?

“若你老实在北镇抚司待着,这笔钱于我,绰绰有余。”

她一忖,使了个激将法:“大人,您这么穷,不会在外边,有点特殊爱好吧?”

沈鹤绾发的手一顿:“你说什么?”

秦凌羽清了下嗓子,正色道:“就是喝喝酒,听听小曲,投投壶,没事再去掷两个骰子啊。”

长安街上有座“紫云楼”。瞿青告诉她,那是京城最大的青楼,清倌们卖艺不卖身,平时接待的,都是京中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和风雅之士。车马行至此处时,险些拥挤得过不去。

因着好奇,她忍不住多看了那门庭几眼——衣香鬓影,确实令人见之忘俗。

沈鹤眸色一沉,道:“出去。”

***

这两天,瞿青一直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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