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起,一连多日,陶云珠都未再见过裴晏。
除玉瑶外,白芨青叶两个丫鬟皆松了口气。这位年少位高的裴大人,如今在她们眼中,便如那洪水猛兽,不仅会虐待体罚她家小姐,还会用一通严苛的规矩拿捏人。不见面,小姐便少受罪,正是两相得宜。
陶云珠身上的伤,也已养得差不多,虽腿上还有些淤青,手腕处却是看不出来了。裴晏虽限制了几人行动,但一应吃食供应地颇丰盛,几天下来,陶云珠气色都好了不少,加上每日不是插花看书,便是听玉瑶讲些扬州、江宁一带的风俗民情,倒是自父亲被关押后,难得过了段恬静日子。
至于与裴晏同行,初时她也不是没有过担心。
但如今看,此人应当很忙,并非时常有空闲来理会她。所谓巡按使,毕竟领了公务在身,不是真来下江南游玩的。故而,这日乍一听到对方要见她的消息,陶云珠还有些意外。
午后,舱外忽来了侍卫传召,称裴大人有请,且只准陶云珠一人前去,侍婢尽不许带。
陶云珠今日只绾了简单的发髻,上身鹅黄半臂广袖,下裙以雪锻裁制绣缠枝牡丹,配上腕间莹润、白腻的羊脂玉镯,远望竟似一捧新雪覆在新开的嫩黄梅朵上。如仕女图里走出来的一般清丽典雅,又不失灵动。
她一路随侍从行过楼梯、木廊,裴晏的书房、寝居都在最顶层的舱室,比起陶云珠一行十几人只占了最下舱层的三分之一,他一人便占了一层,极是豪阔。
书房的朝向最好,眼下门正半掩着。陶云珠踏入舱室时,一入目,竖着黑檀屏风。
屏风后,裴晏正倚在楠木榻上,案前是堆叠满了沉压压的案卷、书册,男人披墨色长氅,正闭目养神,修长指尖摩挲着青瓷茶盏,光晕透出窗棂在他眉眼投下一层阴翳,让陶云珠第一次细致地看清男人五官。
裴晏眼睛闭起时,冷意稍收敛了些,倒衬出眼睫、鼻梁的精致挺拔,不如睁开眼时那么阴鸷、沉戾、锋芒毕露。
陶云珠一时不知该不该开口。
停顿一瞬,浅浅行了礼。
“见过大人。”
声音比平日轻了些。
最后一个字落,裴晏也睁了眼,先漆眸在她身上审视一眼后,才开口。
“坐。”
“谢大人。”
短短一句语气,却让陶云珠感觉到对方今日似心情不错。
但接下来的话,
却又令她推翻了方才的判断。
“陶小姐这几日倒得了闲……”
裴晏慢条斯理转动着手中盏托,幽然睨视她一眼,话里分明是嘲弄。
陶云珠也不曾想会被诘问,但知人强我弱,只能顺着捋:“民女不过深居闺中女子,不比大人要日理万机、殚精竭虑,每日要为政事操心……”
“陶小姐的官腔,倒比令尊打得还顺。”
陶云珠闻言,只好停下。
但听对方提到父亲,又难免上了心:“不知大人召民女前来,可是与家父近况有关……”
虽说在船上,但她知道裴晏每日还是能收到消息,这船上养了飞鸽,她那日在舱板上看见了散放的黄色黍米。
巡视江宁一省,并非一州一地,若没有眼线或些隐蔽手段,一旦离开一地,又该如何变通此地变况?她一上了船就耳目不通,不代表裴晏也是。
“处心积虑,旁敲侧击……陶小姐这般拼命救父查案,就不怕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裴晏慢将茶盏搁在案几上,突然意味深长道。
“民女不过尽为人子女的本分。”陶云珠低垂眸子,身上一缕若有若无的冷香和屋中燃着的沉香交合、缠混,屋寝闭着时,格外明显。
“本分?”
裴晏嗤笑一声,像听到了什么笑话,“陶小姐不会当真以为,令尊清白无辜?”
陶云珠玉手双垂,沉眸静视男人:“大人此言何意?”
“本官临行前,令尊已招供了些事。”
陶云珠只觉心跳都漏了一拍,说话时,耳畔不禁嗡嗡作响,喉间像塞了什么进去,难以瞬间打开。
停了一息后,才道:“敢问大人,家父招了什么?”
窗外,江风卷着云影掠过,舱室内一时间静得仿能听见远处船橹划水的声响。
裴晏并未骗她,陶行令的确供出了一些他没想到对方能供出的事,至于这里面有没有、有多少他自己的罪行……
“当年廉旬自尽,其党羽尽遭清洗,令尊一介罪臣门生,凭何能官复原职?后又扶摇直上?真当是令尊卓尔不群,出淤泥而不染吗?”
陶云珠指节攥紧,她心里不是没有过不好的猜测。但这些年,父亲的能力政绩有目共睹,纵然…纵然……无论如何,她不信父亲会贪墨。
窗外不知何时飘起细雨,打在木窗上,在窗纸晕开层层水痕。她想起幼时父亲会带她去文庙,摸着石碑上的‘清正廉明’四字,教她念‘达则兼济天下’;想起父亲总说为官者当如明镜,映得见百姓疾苦......那些很小很小时候的记忆忽变得清晰,又一点点模糊,像蒙上了一层看不清的雾。
裴晏见人愣神,放下凉掉的茶,直直看着她。
“怎么?陶小姐是不愿信?还是,不敢信?”
“民女不明白,大人是什么意思。”
“哦?那本官说得再直白一点,令尊已经招了,令尊能官复原职,全因攀上了董士沼这棵大树。至于孝敬了什么?陶小姐这般玲珑心思,想来不必本官明说……”说到孝敬两个字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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