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轼说的那件事,李殊答应了。
她女扮男装无非是为了走江湖方便些,如果这样反而为她带来了麻烦,她一定会立刻转变。所以叶轼的威胁,对她而言不痛不痒。
她答应,无非是因为系统当时在她脑海里说:
【寒见草对你修复经脉有用,你可以答应他。】
李殊眼下正为她恢复武功发愁,这次叶轼真是天下了雨送伞,来的正是时候。寒见草的生长地点、采摘时机以及各种信息,叶轼都事无巨细地跟她讲了。
这样一来,李殊就可以不用花费时间在琐碎的事情上,直接进入正题。
叶轼在李殊答应之后,为了安抚她,便给了她一丸解药,李殊当场吞下,也不用再演什么劳什子戏了。
......
寒见草要秋天才能摘,眼下离入秋还有一个月,李殊刚好可以好好休养。
也因为李殊一个月之内不能动武,她心里的事情便不得不放下,扫叶子的活计也被那两个丫鬟给抢了。以至于她无所事事,闲的整日待在院子里,坐在围栏边看外边跑进来的猫儿狗儿打架。
这天下午,叶轼气冲冲跑进院子里,脸上一如既往的黑。
见到他这副样子,李殊很识趣地站起来转身就进自己的房间,她刚拿起脚,就被叶轼叫住:
“见了我就跟见了鬼似的,一溜烟就跑,怎么着了,我碍你眼了。”
李殊腹诽:可不是吗,谁乐意天天看你脸色啊。
可她面上还是朝叶轼笑笑,说道:“没有,轼少你说笑了,我就刚想起我晾在屋里的药还没喝呢,刚好想去喝,免得之后忘了,你就来了。”
叶轼没有说话,冷哼了两声,走到李殊跟前,一扬头,示意李殊进屋。李殊打开门,坐在椅子上,叶轼就跟着进去。
“药呢?”叶轼看着空空的桌子问道。
李殊抿嘴,低头用手掩面。
轼少啊,轼少,看破不说破,做人何必这么较真,给你个台阶你就下了吧,何至于真要弄清楚,把大家搞得都下不来台。
李殊扯着面皮生硬笑着说:“也许我记错了吧,可能早就喝了吧。”说着,摸着太阳穴,“我这受了这么多伤,指不定伤着脑子了,记性不太好了。”
话音未落,丫鬟一手端药一手开门,见李殊在屋里,便把药放到李殊跟前,用手比划了两下,示意李殊快喝。
李殊长吸一口气,不知道对丫鬟说什么,最后扭过头,谁也不看。
叶轼冷笑着说:“看来你脑子确实有问题。”
丫鬟送了药,见李殊屋子里有叶轼,便退出去关好了门。
为了让叶轼不再揪着这个问题不放,李殊试图转移话题:“今天天气不错啊。”
外面顿时黑云遮天,狂风大作,然后雨哗啦啦落下来。
听着“嗒嗒嗒”如同打机关枪般的雨声,李殊也不知说什么好了。
两人之间静默,然后只有静默。
过了很久,李殊小声问道:“你今天为什么不高兴。”
叶轼看了李殊一会儿,说道:“我父亲过几天四十大寿,你说,我该为我父亲献上什么贺礼。”
“以往你送什么,今年也就送什么吧。”李殊答道。叶轼一时之间没有回话。李殊用手支着脸:“你不想送吧。”
叶轼面无表情,沉默着看了李殊一眼,李殊也看着他,“你不想的吧。”叶轼捂住李殊的眼睛,回答说:“怎么不想,他可是我的父亲。”
说完,叶轼轻拿开手,起身便走了。李殊眼珠子随着叶轼动,呆呆看着他,心里在想:他这到底是在干什么来了。
叶轼看着她脖子眼珠子都跟着他的身影扭,便笑了笑,把手放到李殊眼前晃了晃,“别傻了,把你的药喝了吧,免得你记性不好忘了。”说完便走了。他走后,两个丫鬟从门后涌入,看护着李殊把药喝了。
因为叶忠四十大寿将近,鸿门这几天迎了许多外来的宾客,其中有些人是远道而来,难免算不准时日,就提前入住了鸿门。
而入住鸿门这几天,这些远客好好休整,期待在生辰那日,能精神焕发地与周围人交际。
这次来的人,有许多是叶轼的熟人。
作为鸿门的少主,叶忠的儿子,叶轼难免忙上忙下,露足了脸。
叶轼去往叶忠的书房,准备与他商量生辰宴的细节。站到书房门外,忽然听见门内隐隐约约有交谈声,那声音很是熟稔。
叶轼不欲在门外偷听,因为书房外人来人往,眼多口杂,他在这里站着,“故意”偷听的嫌疑很大。
于是叶轼轻轻敲了门,书房内没了声音,很快便传来一声“进来。”
叶轼推门而入,只见叶忠左侧坐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看起来精神矍铄。叶轼正觉得这个人眼熟,叶忠便欣喜地对他说:
“轼儿,你看,这是谁来了。这是以前教过你几年的孟夫子啊!”叶忠走下来牵起叶轼的手,“快,给你的夫子见见礼。”叶轼依言见礼。
那孟夫子却冷冷淡淡的,不欲理睬,对叶轼的问好,也只是梗着脖子“嗯”了一声。
这个孟夫子为人古板严苛,只信书里的那套,不知变通。在叶轼小时,就不太喜欢叶轼古怪的性子,好几次想撂开手不干了,但秉持着“教书育人”的理念和叶家丰厚的谢师礼,也一教教了叶轼五年。
叶轼见完礼,便低着头对叶忠说道:“孩儿有些生辰宴上的事要禀报,不知可否占用父亲一些时日。”叶轼话还未说完,一旁的孟夫子便对叶轼吹胡子瞪眼。
“好啊好,我一直教你忠孝,如今你父亲的生辰却还要劳烦你父亲,当真是极大的不孝。”
叶轼把头低的更低些,沉默着不言语。
叶忠吹开浮在茶面上的茉莉花,低头呷了一口。
孟夫子见着叶轼好像在洗耳恭听,教训人的欲望不由得升起来。
“我以前就瞧着你性子太坏,不尊礼教。刚刚我还跟你父亲提起你小时候的事,你父亲一直在替你说话,就算往年你这个坏种子一直冒犯你父亲,你父亲也念着亲情不与你计较。
叶门主说你大了,管不了你了。我以前也担了你老师的虚名,现在你这个飞扬跋扈的性子,难道我还不能替你父亲管管你了。”
叶轼对着孟夫子作揖,小心说道:“夫子说的是。”
叶忠虚按着孟夫子的肩膀,“夫子你坐下吧,消消火。”又说:
“轼儿这孩子,一直都是好的。你看,我的生辰宴,他也不忙前忙后吗。以前他犯的那些错误,改了就好。孩子都是父母的债,我也不管以前他做的事有多么伤天害理,他是个坏种子也好,好种子也罢。他如今健康平安的在我眼前,我也就知足了。”
说着,放下了茶杯,对着叶轼招招手。
叶轼走了过,叶忠一把拉住叶轼的手,满眼心疼地说:“你这几天脸都瘦了。”忽然,他拧着眉头,“叶轼,你手腕怎么了。”孟夫子一眼看去,只见叶轼手腕上有一道深深的割痕。
叶轼拉下袖子笼住手腕,冷冷说:“没什么,不过是不小心划伤了。”
孟夫子见到此景,便禁不住叫唤起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啊!”如此说了三次。
“离经叛道!”孟夫子指着叶轼的鼻子骂,“枉自门主如此在乎你,害怕你受一点伤害,你却这样伤害自己。”
叶轼听了,几乎快要笑出来。
孟夫子还在继续骂:“你还笑!叶公子,你如此对待你的父亲,如此不孝,以后天打雷劈,天打雷劈啊!”
“哎!”叶忠叹了一口气,出来打圆场,“夫子,别说了,轼儿也不是故意的。我想他以后会知礼仪讲孝道的。”说完,便转了一个话题,“孟夫子,我这里有西边来的白瓷器,我们不如一起好好把玩把玩。”
又转过身,对叶轼说:
“轼儿,生日宴的事情改日再说吧。今天我先陪陪你夫子,你先下去吧。”
叶轼不多作言语,起身告辞。
......
而在这时,赵豹拉着一个下人鬼鬼祟祟地趴在墙头上,透过繁茂的枝叶,赵豹指着在院子里散步的李殊背影轻声问道:“是他吗?”
下人连连点头,“是他,最近叶少最是宠爱他。”
待到李殊转身,迎面朝他们走过来,他们立刻吓得跳下墙,一溜烟沿着墙根跑了。
跑到偏僻的地方,赵豹从兜里掏出一锭银子,给了下人,打发他走了。赵豹却惊魂不定,只因那张脸给他的冲击太大了,他心里揣度:
原本以为只是个好运气的下人,点子再扎手,也能在他的能力范围之内处理了。想不到啊,这个人是能跟那两位大人一争高下的武林高手。
回忆起李殊跟姜曜的比武景象,赵豹复仇的心也就渐渐熄下来。
赵豹又突然想到,这人是叶少的手下,叶少生辰的时候他眼巴巴地去送礼,看来叶少对他而言也是要奉承的对象。
也是,武功再高强有什么用,身后没有可以让他爬上去的权贵,一身武艺也是白搭。
赵豹琢磨着,想着能不能从叶少方面下手。只要他能够给叶少足够的利益,一个无权无势的武夫又算什么。
......
借着给叶忠采买生日宴东西的由头,叶轼去往了这方圆二十里内最繁华的街巷。
街巷上亭台楼阁不绝,商贾小贩在街两旁做些小生意,街内熙熙攘攘,喧闹之声不绝。
拒绝了各种小贩的推销后,叶轼径直走向了最高的一座酒楼。不等酒楼内的小厮带领,叶轼急急忙忙地朝最高处,最金碧辉煌的房间走去。
一推开门,门内此起彼伏着“轼少好”的声音。
只见房间内黑压压一片人,或坐或站,或卧或立。有人大腹便便,有人瘦如竹竿,有人全身绮罗,有人破落不堪。
这些人都是以往有意投靠叶轼的人,现下因为一起要给鸿门门主贺生,叶轼趁此机会要求他们聚在这里商量要事。
叶轼笑着跟他们一一问好。
还未等叶轼开口,那大腹便便的人便站起来,问道:“叶少,今天把俺们叫在这里做什么。”
做什么,叶轼冷漠地想着,当然是要试探一下你们到底把身家性命压在哪边。
叶轼往下面一瞅,桌上全是山珍海味、大鱼大肉以及一些时鲜蔬果,寥寥几个人停了筷听他讲,但大部分的人只顾着吃菜喝酒,喝得脸上飞红。
叶轼心下有了计较。
说:“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我父亲过几日生辰,我迟迟未准备好礼物。诸位前来贺生,想必礼物是千挑万选的,也请替我出个主意。”
底下一言未发,那大腹便便的人是个急性子,一听这话,就“哎哟”一声,埋怨道:“叶少,就这么点鸟事,何必把兄弟们叫到这里来——俺——”这话还未完,另一个高瘦的人站起来,用宽袖掩住他的嘴,接话道:
“门主最是喜欢珍珠不过,叶少寻一些珍珠做的大物件,想来门主必定欢喜。”众人连连称好,别的提议也说不出什么来了。
酒足饭饱之后,也不顾叶轼越发沉默,众人闹着要走。
有个人喝醉酒眯着眼走到门前,不顾叶轼在他面前,推开叶轼想走。叶轼由着他走了,他走之后,便关上了门,上了锁。
房间内顿时消了动静。
叶轼皮笑肉不笑,道:“大家别急,我只是跟大家还有些事要商量,走也不在这一时。”说着,他眼睛看着那全身绸缎之人,问:
“前些日子我说给些银子给你,以后你那几十家铺子的盈利我收四成。想来这些天铺子也收入了吧。”
那满身绸缎之人眼睛笑成了一条缝,话里的意思却不大好,他谄媚说道:“叶少,我刚想说这件事呢。”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兜布东西,只听得叮叮当当的声音,递给叶轼,“这东西还给叶少你?”
叶轼打开一看,五彩斑斓的宝石散作一团,他给那个人的东西,竟一分不少的还回来了。
叶轼皱眉,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那人回答:“也不是我不想收叶少的钱。前些日子门主给了我好些钱应急,叶少您的钱便用不上了呢。哎,也是小人我没福气,不能给叶少的伟业添一份力。”
叶轼靠在门上,一边颠着这一兜布东西,一边嗤笑。
“哦,是吗?”
接着,那人继续说道:“叶少你啊,听我一句劝。”
所有人都默不作声,好像就是在等待这个时候。
“古人说,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有些时候,先有上下之分,再有亲子之情。
叶少您是鸿门中的一员,但也只是一员,比不得一个门派的主人。做为门内一员,忠于门主,便是本分,也不须得去走些冒天下之大不韪的邪道。
叶少,念在往日的情分上,我言尽于此。请叶少开门吧。”
叶轼听了,冷哼了两声,打开门,看着所有人鱼贯而出。
所有人走后,半晌,叶轼走到桌前,看着一桌子风卷残云,露出了毛骨悚然的微笑。
......
第二天,天还麻麻亮的时候,李殊起夜,隔着窗看见叶轼穿了一身素净的衣裳站在树下。
李殊脖子往前一伸,想要看清他到底在干什么,因为他立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已经有一炷香时间。这几日叶轼进出虽然频繁,但也没有这么早起来,况且平时他虽然脸黑,但今天他周身却缠绕着淡淡的悲伤。
李殊又站着看了他一炷香时间,见叶轼还是如此站着,便也不管了,回床睡了个回笼觉。
待到天已大亮,李殊醒来,特意往那树下一看,叶轼还是站在那里。不过有了动作,他手上拿了一个包袱,沉着脸出门了。
李殊看他今天如此奇怪,心里有些好奇,便跟在他后边出门了。
叶轼走的全是偏僻的小路,弯弯绕绕的,如果不是他领着,李殊还不知道这些地方有路可走。
李殊没有用轻功,只是仗着眼疾手快,才勉强跟上,可是很快在六个连续的转弯口上,她跟丢了。
李殊也不敢乱动,害怕一走就回不去了。
她呆傻傻在那里呆了一刻钟,周围也没有经过人,她左瞧右瞧,想着没跟上也不是什么大事,在这里罚站也怪无聊的,所以准备回去。正转身之时,李殊听见远处传来了声音,因为隔的太远,她也听不太清楚,只是有:
“烟......不吉利......门主生辰......快扑灭......什么人......”之类的话,接着就是断断续续的步履飒沓之响。
李殊抬头一眼,不远处有黑烟团团升起。
她思索了半刻,朝烟升起的方向走去。不过路途中也是九曲十八弯,差点让李殊找不着。
烟是从一圈树木中冒出来的,李殊走近一看,这些高耸的林木环围合抱着一座破旧的小屋。
而小屋的台阶上,叶轼正蹲着,手里拿着银色的纸锭,一个一个丢在火盆里,那橘红的火焰舔舐着纸锭的身躯,消化后变转为余烬与黑烟,让人的脸在这缭绕的烟雾中明明灭灭。
“谁?”听见有细微的脚步声,叶轼站起来,四处张望。
李殊小心从大树中露出一个头,“是我。”
“你怎么来了?”见叶轼好像不太生气的样子,李殊才露出全身,放缓脚步向他走去。
见是李殊,叶轼也没同她再多说一句话,依旧蹲下烧纸。
李殊也蹲在火盆边,静默不语,火焰的余温渐渐烧红了她的脸。于是李殊扭头,刚好瞥见地上包袱散着,里面尽是纸锭,她伸手往里一摸,也像叶轼一样,把这些纸锭丢在火盆中烧。
叶轼看了她一眼,看着她映着火光赤红的脸,再多瞧了几秒,也没说什么。
渐渐,包袱里的银锭也消失殆尽。
火焰没了吃食,便也没了声息。
叶轼站在火盆边,直到最后一点火星湮灭,他才有了走的意向。
他抬脚走了几步,发觉身后那人没跟上,回头一看,顿了一下,才问:
“你在干什么。”
李殊正徒手在树边挖坑,刚挖出一刨土来。
她抬眼回望,答道:“我不知道今天你祭祀的是谁,但对于你来说,应该很重要吧......”
李殊视线移到上边巨大的树冠上,“在这树下,雨淋不着,太阳也晒不到。”她继续挖土,“我把银锭的余烬埋下去,它便不会被风吹走,被雨打湿,被炽阳烧得滚烫,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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