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妩看着周围一切,大吃一惊。
原本平坦的草地竟然被凭空挖出濠堑来,并由濠堑中挖出的泥土筑成一面矮垛墙,也就是说,这些侍卫军在很短的时间竟然硬生生造出一座缩小的城池。
那面矮垛墙四周围便有军士把守,来回巡逻。
有护城沟壑,也有防御墙,外面再一层长矛利箭的侍卫军,简直马上可以打仗了!
这城池竟然不小,足足一处宅院那么大,帝王可以在里面尽情撒欢了!
景熙帝领着阿妩进到“城”中,阿妩便看到里面已经搭起营帐,最中间的主营颇为豪华奢侈,和之前她见过的都不同,那是一座方形黄缎营帐,营幕与帐篷似乎都用了金丝线来绣的,华丽金贵。
待进了营帐,阿妩才发现这营帐也是颇为讲究,还分里外,营帐内更是摆设了各样用具,俨然就是一间小房舍了。
——帝王身边的侍者简直会变戏法啊!
阿妩感慨不已,又觉见识了,就这些经历足够她说道一辈子了。
这时便有侍女前来,服侍景熙帝和阿妩简单洗漱。
出门在外自然没法有什么讲究,不过阿妩还是擦拭了身子,她猜着景熙帝应该会要自己,那样的话还是干净一些好——她必须永远是香喷喷的小娘子!
她也隐约听到景熙帝的沐浴声,多少放心了,至少此时这个男人也是干净的。
等她洗过后,便开始给自己擦拭脂膏,她肌肤本就柔白细腻,如今抹了上等脂膏,肌肤确实犹如上等缎子一般,别说男人,就是她自己都觉得手感极好,忍不住轻轻摩挲。
正这么摩挲着,就觉自己被一道阴影笼罩,于是原本净白的肌肤便投射出了深色。
她睫毛颤了颤,抬起眼,便落入景熙帝的眸子。
那双淡茶色的眸子,理智,冷静,透着日理万机的克制和规律。
不过阿妩又觉得,在那双眼睛下面,似乎隐藏着什么,是寻常人很难看到的,也是帝王晦涩到绝对不会向人透露的内心。
她不着痕迹地别开了视线。
她只是想以色侍人,她没办法,也不敢去承载更多。
帝王的心事,她不想知道!
这时候,景熙帝伸出手。
显然,他伸出的手是一道命令,要她主动投怀送抱。
阿妩便松了口气,身体随便点没什么。
她起身,张开
手臂,像一只欢快的燕子般扑入他的怀中。
健壮有力的胸膛,紧紧箍住自己的臂膀,以及淡淡的龙涎香气息,一整个就是喜欢!
在她投入他怀抱时,景熙帝骤然动作,打横将她抱起,直接将她按在榻上。
一切都是摧枯拉朽一般,犹如惊天动地的海啸。
属于帝王的营帐足够结实,营帐外有来自浅滩的风吹过,以至于阿妩些许的低泣也被彻底淹没了。
许久后,景熙帝垂眸,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的女子,她的肌肤是明晃晃的白,坍塌下去的腰肢细软到几乎要被撞断了,一抹软绸布料在她腰际堪堪挂着。
他心底竟烧灼出一股焦躁,她适才的闪躲让他不悦,可他怎么会承认。
他会去向这样一个女子索要什么吗?
他的动作突然蛮横起来,犹如一只猎鹰,紧紧掐住手中的猎物,想看她在自己手中生生死死。
他微昂首,腹肌紧绷,猛烈往前,一路急攻,暴风骤雨一般。
汗水自景熙帝遒劲的胸膛上汇集,滴落,落在阿妩纤细的脊背上,烫得她发出低叫声。
她不知道,是不是每一个承受帝王甘露的女子都曾经有过这样欢愉又难耐的时刻。
她只能紧紧攥着下面柔软的狐皮毯,胡乱扭动。
过了许久,一切终于歇了。
阿妩被榨干了最后一丝气力,她趴着,将脸埋进去,一动不动。
她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应该凑过去撒娇,抱抱他,亲吻他的胸膛,像一只小狗一样磨蹭。
这样他会越发怜爱自己。
可她不想。
她想起太子搂着她时的言语,说她大部分时候顽皮灵动却又乖巧柔顺,是最最可心的,可有时候却又有一股子执拗,好像一根顺滑的丝线突然打了一个结。
现在她心里似乎有了一个小小的结。
她在心里轻叹了声,觉得挺没意思的,想那么多没用,自己逃不脱,也没法逃,只能随波逐流,顺势而为。
这时,上方的男人突然道:“其实并不是。
阿妩心神涣散,没听懂,也懒得问。
男人却又道:“没有夫妻恩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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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妩依然保持着趴伏的姿态,不过却缓慢回首看过去。
他正垂眼盯着她看。
夜色中那眸子如同深不见底的幽潭,在她无法企及之处,有什么情绪在涌动。
阿妩张了张唇,想说什么,但到底没说。
她安静地将额抵在柔软的毛毯上,就那么看着他。
从这个角度,阿妩只看到薄薄的两片唇,以及线条分明的下颌轮廓。
明明三十多岁了,且享受着天底下最顶尖的富贵,不过他却略显清瘦。
若是不去细想,她根本想不到他竟是太子的亲生父亲,是比她长了辈分的人。
这时,男人再次开口:“也没有举案齐眉。”
阿妩没有回话,她略仰起脸,神情涣散地望着前方。
兴许身为帝王也有一些不得已,可这和她有什么干系。
星空浩瀚,天地广阔,此时她和一个男人同在一处营帐内,身体甚至紧紧相贴,正在做着人世间最亲密的事情。
可其实他们的距离很遥远。
有人在想社稷之高远,有人在想银钱之琐碎,有人享用了天下至权后才想起索取一些柔软的情爱,有人却在用自己仅有的身子去求个庇护。
若这是一座纯然的荒野,她便是最孱弱的那只兔,随时会被飞禽猛兽猎杀。
这样的她又有什么资格去体味高处不胜寒的落寞和无奈。
这时,身后的景熙帝放开了钳制着阿妩腰肢的大手,阿妩如同没了支架的藤蔓,软塌塌地瘫在那里。
于是两个人的缠连也就此分开。
营帐内开始弥漫出暧昧的气息,那是床笫之事后特有的。
内侍进来了,在夜色中无声地服侍着,片刻后,终于内侍出去,景熙帝躺下来,就紧挨着阿妩。
阿妩一直软绵绵的,有人服侍便动动,没人服侍就瘫在那里。
此时景熙帝躺在她身边,她也没理会。
景熙帝抬起胳膊来,揽住她细软的腰。
阿妩不曾抗拒,不过也不曾配合,就呆呆麻麻的,任凭他施为。
黑暗中,景熙帝抱着阿妩,将自己的下巴抵在阿妩柔软馨香的发间。
夜色中的感官格外敏锐,男人的存在感也格外清晰。
这时景熙帝低声开口了。
“我回皇都后,把你安置在南琼子的别苑,会有人照顾你。”
“好。”
“闲暇时,会过来看你。”
“嗯。”
男人轻抚她的发,状若无意地问道:“你原本是哪家的?”
阿妩:“忘了。”
对于这个半赌气式的回答,男人并没什么不悦,他只是用干燥而温暖的手轻抚着她的发。
阿妩感觉到他指尖间的纵容,像是
纵容一个不太懂事的孩子。
这让阿妩心里酸酸软软的,她想起太子和德宁公主,便格外羡慕起来,当他的儿女该多好啊,不需要费什么心思,一定会被他照顾得极好,甚至可以由着自己性子胡闹,反正有个当皇帝的爹。
下辈子得学会投胎。
这时醇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随你喜欢吧,若回头真有什么麻烦,让底下人回了我便是。
阿妩:“嗯。
于她来说,躲在这里不见外人,在这个男人的庇护中度过一段安静的日子,这是最好的了。
只是,她从他的语气中,还是隐隐感觉到,他们没有以后了。
所谓的闲暇时,不过是一种敷衍。
耳边男人的气息温热,阿妩被他这么搂着,身子慢慢软绵下来。
她觉得自己也许是不由自主的脂膏,可以融化,可以严丝合缝地契合男人的身体。
当肌肤相贴,当距离近到可以听到对方心跳时,她也在想,如果这时候干脆告诉他真相,他会如何?
************
这一夜景熙帝搂着她睡的,睡了一夜。
搂着她的时候,他发现两个人紧贴一侧的胳膊无处安放。
这是一个难题。
这让阿妩纳闷,他好像没有和人这样睡过,阿妩本想问问,不过到底没问。
自从他提起他的皇后,她便有些意兴阑珊,脑子里总是有那个高贵端庄的皇后。
她发现自己还没有太过摆脱当外室的羞耻心,时而想起“狗男女等字眼。
不过好在,吃饱喝足,充分地享受了帝王雨露,再睡一觉,第二天醒过来,她觉得精神好了许多。
景熙帝侧首看着她:“头发乱糟糟的。
阿妩一听,赶紧捂住自己的头发。
景熙帝负手,眸底的笑意味不明。
阿妩宣布:“我的头发挺好的啊,也不是太乱!
她对自己头发是很有底气的,柔软顺滑,太子每每喜欢抚着她的发亲吻,说她的发是世间最好看的!
景熙帝命道:“过来。
阿妩凑过去。
景熙帝帮她以指梳理了一番。
他这么做的时候,阿妩从指甲缝里瞄他,他垂敛着眉眼,颇为认真的样子。
这时,景熙帝恰好看过来,逮住她的视线。
阿妩别开视线,非常夸张地哼哼了声,就当是冲他撒娇吧。
景熙帝动作很利索,很
快按照昨天那样给她用簪子攒起来
阿妩现在也觉得这个发髻不错了,比较利索。
她摸了摸头发,又略整理了衣裙,特意转圈给他看,衣带飘飞间,她眉眼弯弯,笑着问:“好看吗?
男人抿唇轻笑,非常配合:“好看,顾盼生辉,倾城倾国。
不过还是顺手帮她把衣带系好,打了一个好看的结,又帮她扶正簪子:“这样更好。
阿妩发现,他就喜欢规规矩矩的,什么都规矩。
两个人出了营帐,早有内侍准备好简单的早膳,随意吃过后,景熙帝便带她骑马,去河滩边看日出。
这自然是新鲜的,阿妩便兴致大起,喊着道:“我们去河边,那边!
那边有水,有水的地方看日出,会让她想起家乡。
景熙帝笑:“好。
谁知道这时,便见朦胧晨曦中,河滩那边,芦苇掩映中有一队人马往这边行来。
景熙帝身边的侍卫顿时严阵以待,或发出讯号询问,或立即潜往河对面。
没片刻功夫,侍卫来报,说河对面是小公子,恰好狩猎经过此处,也来这里看日出。
景熙帝显然意外,视线淡看着河滩对面。
小公子?
阿妩先是诧异了下,之后陡然意识到了,是太子!
她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若是太子看到她靠在他爹怀中,会是什么反应?太子一定是恼恨的,直接拿刀子把她给攮了吧!
…那景熙帝呢,他会如何?他搂着自己亲生儿子的前侍妾,大庭广众之下他一代帝王的颜面何存?
他怕是恨不得把自己剁成肉泥…
而就在此时,河对面的太子知道竟恰逢景熙帝,显然也是意外,当即策马上前,隔着河滩和芦苇丛,便翻身下马,跪地要拜,谁知一旁匆忙潜过去的侍卫阻止了他,不许他拜。
太子纳闷地看向这个方向:“为何?
阿妩听得这少年人清朗的声音,吓得心都缩起来了,这时候所有的小盘算全都烟消云散。
无论如何,她都没脸对着太子说,她爬上了人家爹的床啊!
景熙帝瞥了她一眼:“怎么了?
阿妩简直要哭了,不过此时此刻她也明白,太子在河对岸,他看不清楚这边方向。
从河对岸过来,可以洑水可以绕行,太子这样尊贵的身份也许是绕行?
所以她还有时间,也许可以遮掩一二,逃过一劫?
于是她便故意道:“那位郎君不知是什么人?看着颇为年轻俊朗。”
说着仿佛一脸兴趣盎然的样子。
果然景熙帝一听“年轻俊朗”这四个字顿时不悦:“什么年轻俊朗还是个小孩。”
阿妩:“小孩?”
景熙帝轻描淡写地吐出两个字:“这是犬子。”
犬子……
天底下能听到皇帝说犬子的估计没几个了。
阿妩便惊讶:“原来三郎家中公子竟这么大了如此说来三郎年纪——”
她没说完景熙帝长指按住她的唇:“闭嘴。”
阿妩鼓着腮帮子发出呜呜声。
景熙帝松开手指:“不许说我不爱听的。”
阿妩便哼哼一声不着痕迹地、非常自然地将脸埋在景熙帝怀中。
此时河滩对岸的太子看到此番情景也是看得狐疑他困惑问一旁侍卫:“和父皇同骑的那是什么人?”
侍卫恭敬地低首:“属下不知。”
太子再问:“是男是女?”
侍卫犹豫了下:“是位小娘子。”
太子:“!!!”
他震惊地再次看过去隔着飘飞的芦絮在朦胧晨曦中他拧着眉看着自己父皇搂着那女子的动作。
这个场景为他平生仅见他几乎不敢相信这是他家那个寡淡威严不近女色的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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