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夜晚的河边，禾禾跟沈渡说好了，等暑假他们一起去打工赚学费，再一起上一中。
次日一早，禾禾就起床去了县城找工作。
这时他们才发现，昨晚他们的计划太乐观，现实是禾禾年纪太小，根本没有人地方愿意招她干活，沈渡勉强到了年纪，也是限制重重，最多有饭店愿意让他做兼职。
可是开出的工资，远远不够学费。
沈渡的脸色难看起来。
“往好了想，没地方招我，我妈也就没法让我出去打工。”最后还是禾禾安慰他。
回去之后，禾禾没有立刻跟妈妈去说，而是先找了同班的女生。
他们班只有她跟沈渡考上了一中，但还有其他考上别的高中的同学，二中三中和职高都有。
禾禾了解了一圈，在这些人里，除了一个考上一中的女同学说会继续读，其他人都不打算再读了。
“可是我们还没到年纪，没有地方要我们工作呀？”
“那不是更好？”女同学浑不在意地说，“不是正好在家玩一年吗？可惜我爸说，会找关系送我进纺织厂。”
“不过，你成绩那么好，跟我们情况不一样。”女同学最后又补了一句。
禾禾回家的时候抱着一点期待，她年纪比大多数同学还小一岁，妈妈总不能让她在家闲两年，这时的她还没有料到，母亲不让她继续读书的决心如此坚定。
妈妈居然宁愿让她在家白白待上两年，也不愿意拿出学费。
“你在家也不费什么钱，正好我们家的地还种不过来，你也可以先在家种地种菜。”
禾禾深深吸了口气：“这些钱，我以后全部都可以还给你，我还会带你过上更好的日子。我们家也不是完全没钱，到底为什么不能让我去读书？”
母亲沉默片刻，无奈地说：“我答应你魏叔叔了。”
魏叔叔就是禾禾的继父，她始终没改口喊爸爸，被妈妈逼得受不了的时候，才喊一声叔叔。
原来是他不想让自己花钱读书，就像姑姑不可能为沈渡花一分钱一样。
本来禾禾只是本能的排斥他，现在她更痛恨起这个男人。
她聪慧的头脑很快理清这里面的因果关系，冷冷地说：“你们还准备生孩子？就非得有个儿子？我再怎么努力对你来说都完全没用是吗？”
“啪”的一掌重重落在禾禾脸上。
“你怎么变成这样？太让我失望了！”
这是妈妈第一次动手打她。
以前她一直以为，妈妈只是在父亲的权威下，不敢太过关心她，可是现在父亲不在了，她却对她动了手。
直到要去学校填写志愿，禾禾都没想出解决办法。
老师们挨个对其他考上的同学提供报考建议，唯独没有人来对禾禾提供建议，每一个人都以为，她一定会去一中。
禾禾拿着笔，对着眼前填报志愿的纸张，迟迟没有动作。
终于也有老师叫了禾禾出去。
是教数学的何老师。
她想，何老师单独教了她那么久的数学，要是知道她可能连高中都上不了……
心里藏着事，直到跟着何老师走出教学楼，到了一处小树林站定时，她才感到有些奇怪。
她也没多想，正酝酿着该怎么告诉他自己可能没法再读书了，站在她对面的何老师却突然说：“下学期我就到县里工作了，本来今天我不用再来，你知道我为什么来吗？”
禾禾听到这句话，不由难过与愧疚，难道何老师今天是专门为了再来给她讲几道数学题吗？
她简直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何老师这三年！
就在此时，她手里忽然被塞了一张纸条：“这是我的手机号，如果你愿意接受我的心意，到县城之后来找我吧。”
她回神，意识到不太对，看向何老师。
他笑了笑，眼中意味深长：“我的心意，你应该明白。”
他抬手想摸摸禾禾的脸，被她条件反射地后退一步，躲了过去。
何老师顿了顿，收回手：“嗯，现在你还太小，我会等你上高中。记得来找我，好吗？”
禾禾胡乱应了声，快步走出那片小树林。
学校已经正式进入暑假，今天来学校的只有填志愿的同学和初三老师，四处安静得她能清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因为这意料之外的插曲，禾禾都没顾上再伤感，迅速填了志愿，离开学校。
“何老师找你说什么了，怎么出去那么久？”沈渡从她身后跟上来。
禾禾把那张纸条塞给他：“他说我应该明白他的心意，还给了我他的手机号，让我去县城后找他，是什么意思？”
沈渡一看，果然是串号码，顿时咬牙切齿，就要返回学校：“这混蛋！”
“哎，你要去干嘛？”禾禾赶紧拦住他。
“揍他！”
“不许打人！”禾禾用力拉住他的手臂，“可能他就是想以后继续教我数学呢！”
“你要真这么觉得，还会来问我？”沈渡恨恨地说，终究不舍得用蛮力拽开她的手，没能去学校揍人，“他也不看看自己都多老了！”
禾禾聪明地没在这时说，其实何老师真不老，课也上得好，班上喜欢他的女同学可多了，只是这里面不包括她而已。
所以今天这件事，才会这么出乎她的意料，以至于她不敢信自己的判断。
沈渡还在生气，尤其是想到过去三年，禾禾好多次一个人去办公室找何老师问问题，去上交拿回大家的数学作业……
早知道他就该跟着禾禾进去，一起问数学题！
这件事，只是禾禾生命中小得不能再小的插曲，何老师调回县城教书，而禾禾在拿到一中的录取通知书后，始终没有办法攒到学费去上学。
他们也许再也不会有交集。
她心里对何老师，更多的还是感激。
他切切实实给自己单独补了三年课，只是这份感情，她注定没有办法回应。
暑假过半时，母亲带回消息说，小学旁边在办一个小厂，到时候可以把她送去那里打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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