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落雨别院只是沿湖而设的小屋小院,这府院就直接围掉了一整座湖。
也不知这泾州出过什么富商,竟置办了这般大的院子。可惜命运难测,也不知又缘何丢掉了这个居所。想来也是个传奇的故事。
就连梁应渠这般在汴京城呼风唤雨的人物,走了半程,也禁不住问:“这院子平日里就空着?”
朱奇胜转过身,似乎欲言又止。
手提的风灯,光照在他的脸上,恭敬不减:“回督主,是这样的。”
走到廊道尽头,风渐渐大了些,将朱奇胜和秀水手中,牛皮纸灯笼的烛火吹灭了去。
眼前的景致却是开阔起来。
夜色幽静,月光如水,若雨湖波光粼粼。
朱奇胜道:“夜里风大却不冷,督主、督主夫人不妨湖边逛逛,我先去点灯。”
秀水随着他一道跟去。
寂静之中,两人气氛冷冷清清。
梁应渠缓缓转过脸,开口道:“可还有力气逛逛?”
姜杳伫立在走廊台阶上,一身清泠月色,语调里似是为了合他意,道:“正好,你散散酒,我消消食。”
梁应渠的目光扫过去,微微一顿,她晚上几乎没动几筷子,还说什么消食。在船上一连又病了几日,越发消瘦,看起来薄薄一片,真不知道非要跟他出来做什么。
姜杳心中微微动了动,轻声问:“你与秦老早前就有这样的渊源,为何后来投了汤将军的麾下?你那时功课那般好,三番五次游神,夫子气得胡子都要歪了,可是每每捉住你,也是对答如流。那时我便想,若你入汴京参加科考,定是能拔得头筹的。”
提起曾经,她的嘴角竟也轻轻上扬,发丝飘在脸颊侧,有几缕沾着口脂。
他想伸手替她拂去,却还是没有做。
梁应渠低头瞥她一眼,又转向湖面:“和老厉他们一样,因为泾州时兴瘟疫,官道封死了,都没能入汴京。”
他的声音听起来寂寥。姜杳心中不解,与秦老有这样的关系,入汴京应该也不是难事。不都将他从院子里救出来了吗。
梁应渠先她一步迈下台阶,走湖边的石子路,朝她伸出了手。
不知何时解下的手衣,细长的手指舒展在她眼前。
皓月当空,姜杳没出声,握住他的手迈下湖边的石子小径。他的手是冰冰凉的触感,丝毫没有饮酒后的温热。
他顿住步子:“怎么不继续问?”
她虽有一万句等着问他,但却不知,他在等自己问的是什么。
姜杳疑惑:“问什么?”
梁应渠哼了一声,不搭腔。
她紧接着说:“你忘了么,大婚第二日,陛下邀我们进宫。那日在路上的时候,你同我讲过,你感染了瘟疫,被锁在院中,最后甚至以啃食树皮充饥。”
他忽然拦在她身前,双手捉着她的肩膀,微微俯身问:“所以呢,你还有没有别的疑问?”
带着酒味的气息,肆意妄为地洒在她脸颊上。
姜杳懵了。
她撇过脸,不与他对视,磕磕绊绊说:“我是奇怪,你受秦老看重,那时他派人将你从封锁的院子里放出来,等同于就你一命。就算错过了那年的科举,为何不等下一次?为何放弃了科考,着急转投入汤将军麾下?我怕我问了,勾起你的伤心事。”
“你很关心我的仕途?你怎么不问问我因何染上了时疫?”
他灼人的眸子死死盯着她。
姜杳双唇微微张开,这无名的怒火究竟是哪里来的?
“因为去学堂听讲?”他今夜喝了不少酒,她心中惶惶,只好顺从他问:“那是为何?”
鹅卵石小径上灯火稍亮,秀水与朱奇胜不知何时已经点好提灯,来到身后。
他没有接着回答,松开了手。姜杳立刻从他臂弯中抽身,裙摆摇动,让出了一步之遥躲避他。从朦胧月夜中看,他们好似刚刚分开的,如胶似漆的一双爱侣。
朱奇胜给秀水交代了路线。指了指方向后,没再多言,只是反复又提醒了一遍,湖边石子路潮湿,尽量绕去垂花廊走。请督主和夫人早些歇息,他明日一早便来。
裙摆迤逦,入了卧房。
房间内的烛火皆已燃上。秀水与阿碧都退下了,门被“啪”得一声合上。
卧房极大,床榻面朝若雨湖,以红桃屏风相隔。
姜杳径自走到窗前,坐在迎塌上。临湖的窗子如两扇大门,向两侧拉开,湖面凉风朝卧房内吹来。若雨别院中红色的桃花已盛开,空气间有桃花香气被湖水湿露沾染后的味道,清冷且缠绵。
一阵脚步声靠近,屏风,缓缓走来。
姜杳侧开脸,见梁应渠在迎塌的另一侧坐下。二人相对无言。
湖面寂然,围湖的石座灯闪着幽谧的光。月光照在湖面,印出玉盘之影。
她越坐越冷,又觉得无所适从,想要起身时,他先一步起身,在屏风后拿了毛毯。
她悻悻接过来,轻轻将毛毯拢于身上,兔绒绵软,如春日煦阳收拢于身上。
见他桌案上不知从哪儿变出来了一叠一叠的信函。似是被接风宴耽搁了些,拆开密封蜡油,微锁着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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