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含枪带棍,却也显得鲜活几分,不像从前那般疏离,带着颓然的话语,施文彬嘴角一弯,微笑着:“柏掌柜,切莫动怒。我虽是太子伴读,可这回却是为我自己而来,也是为您的小命而来。”
瞧着说道最后,向来笑面虎著称的公子哥神色凝重,柏香眉头一簇:“我的命?我一个孤魂野鬼,还有什么命?”
施文彬望着眼里光芒一点点散去,像是沉浸再过往伤痛回忆中的柏香,神色跟着一黯。倘若他当初施以援手,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
他要是胆子再大一些,敢当众诉说商户其实也有利,不是卑微低贱之人。他堂堂太子伴读,书香世家的嫡长公子哥其实更喜欢黄白之物。或许徐……不,柏香的结局就会不一样了。
自嘲的嗤笑过后,柏香看着对面端坐的贵公子神色一黯,当即垂首拨弄着茶盏,遮掩住一闪而过的精芒,幽幽道:“不过咱们也算臭味相投的好友,都喜欢赚钱。所以你的命还是挺重要的。”
刻意将最后一句话慢慢拔高些音调,显得自己真的是十分看重后。柏香抬眸定定的看向施文彬,问的颇为郑重:“到底什么事,让堂堂户部左侍郎的公子哥都如此慌张,甚至毫无理由的,直接来闯我的闺阁,还要打乱我的商业计划!”
猝不及防的撞见柏香双眸燃烧着决然的火焰,那样炙热的。仿若再说柏香阁就是她唯一的支撑,唯一的信仰。施文彬不由得想起柏香自打流产后,恍若行尸走肉一般的过往,当即心中愈发愧疚几分,喑哑着声回答:“不知道护国长公主府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武帝带着所有皇子公主去公主府后,回宫就直接下令罢朝,甚至还软禁了所有的皇子们。”
柏香听得护国长公主五个字,呵呵冷笑一声。
没觉醒上辈子记忆之前,对于护国长公主她其实是真的真的真的打心眼里畏惧的。所以公主殿下亲自喂她喝流产的药,她不得不喝。毕竟她只是个区区商户女,毕竟她只是个商户女,是士农工商里头最最最卑贱的存在。在京城这官宦遍地的地界,一块匾额砸下来的都是贵人。甚至就连商贾,那也是云集了全国最厉害的皇商。
像他们徐家,不过区区一布商,区区一木商,还有些杂货铺,算不得大商贾。都够不上皇商的资格。因此,她虽然因为爱情盲目,却也畏惧。
可或许……或许是孩子的委屈,刺激着她觉醒了,觉醒21世纪的记忆。
除却平等外,她拥有了知识,可以站在巨人肩膀上看世界。再也不是只能困守后宅一亩三分地的商贾家的小姐,最多只能学学理财管家的手段。
因此,她旋即就明白了什么叫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什么叫盛极而衰!
护国长公主和荣国公,看着是宗室看着是手握军权。可历史的经验都在诉说一个道理:狡兔死走狗烹!尤其是插手皇家事务太多的护国长公主,会惹帝王厌烦的。
这不,咄咄逼人,要杀二皇子替自己儿子偿命,在太子这个受害者都表示要“冤有头债有主”的情况下还要牵累还要诛杀二皇子。
护国长公主就瞬间成为众人忌惮的存在了,甚至武帝也开始提防了。真假千金这事直接就让京师节度使放下军权,自己去调查了。
但这还远远不够,她要推着沈蕾,推着一个青楼出来的女子当太子妃。
看看尊贵的长公主殿下会不会一口一个下贱,说自己的女儿是个下贱玩意;也看看那个狗男人会不会为了权势忍气吞声。
带着报复的猖狂,柏香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道:“看来,皇上还是敬重这位皇长姐的。这姐弟情深。”得慢慢的挑拨离间,就好像护国长公主还有荣禾郡主那样高高在上的,漫不经心的刺激她!
“柏香,有些事情,你千万要冷静。殿下到底也是爱慕你的,孩子以后还是会有的。”施文彬望着双眸带着的阴鸷,赶忙开口强调道:“顺天府能够……”
“闭嘴,说要紧事,否则就请离开!”柏香抬手指向大门,面带恼怒。
她的户口能够办妥,的确得亏施文彬!甚至柏香阁商铺的选址以及某些权贵的找茬,的确多亏某个渣男处理掉。可说一千道一万,真正引起某些富商觊觎的,还是因为她的店铺推出的都是经典香水。是后世经过千千万万消费者筛选的出来的经典香水。
香皂这些也是千千万万基建文必备的赚钱工具。
当然能够记住这些配方,还是因为她从前爱看基建文种田文,以及在家备考公务员,刷题无数遍,是做到了天文地理,古今中外的常识尽在脑海中。
甚至白糖爆、炸,她都暗中尝试过了。
她都做好打算在北疆站稳脚跟后,就开始批量尝试。
反正眼下皇子们夺位的矛盾已经显露出来了。这些皇子们日后肯定有一战。那么她只要手握杀伤性武器,就会有一席之地!就可以报仇雪恨,问问那个狗男人到底还敢不敢把自己放在最后,一次次的认为她不重要!
看着瞬间周身萦绕着忧郁怨念之气,仿若从地狱深处爬出来的厉鬼一般,带着些狠厉。可抬眸说话间又有些倔强的骄傲,又带着些逼着自己隐忍情绪的理智冷漠。如此矛盾的气质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以致于柏香像是在经历蜕变的蛇,一次次的经历过痛苦煎熬后,变得那样傲骨凌然。
就像蛇。
民间传说,蛇五百年成蟒,蟒五百年成蚺,蚺五百年成蛟龙,蛟五百年成螭,螭五百年成虬,虬五百年成应龙。
终究会跟太子殿下并肩而立。
感慨着,施文彬带着些敬佩,赶忙道来:“帝王如此动怒,定不会因为真假千金。家父回家后细细分析了又分析,唯恐帝王震怒还是因为山东大旱,死伤无数,更有匪首作乱冲击衙门。所以难民眼下成了至关重要的证人。因此难民的户籍就成了至关重要,必须查得清清楚楚的存在。尤其是京城外云集的难民,更是要记录清楚他们的去向。”
“哪怕难民自愿,也需要记录清楚到底流向哪里。”说着,施文彬声音低了些:“人牙子的记录中,你明面上买的难民数量太多。柏香阁刚成立不过一年,你这银两如何来是个问题。真要计较认真起来,且还会倒推你的税收银两。哪怕顺天府打点过了。可这回不管是大理寺还是锦衣卫,只要帝王震怒,就会彻查。这官场中人,都会讲究个死道友不死贫道。”
“税收?”攫取最重要的信息后,柏香面色沉了沉,一字一字咬牙:“顺天府很有可能就把我丢出去,是不是?”
“到时候说句难听的话,非但你,就是你幕后的主子,那为太子爷,国之储君,还是无法护着我。就连我只是做个小小的生意,他都没什么用。”
如此直白鄙夷的嘲讽来袭,施文彬面色黯了黯:“咱们给顺天府上下的利益到底不够多。不够他们睁一只闭一只眼。”
柏香:“…………”
柏香:“…………”
还以为激将法能够激出些有用的信息,但没想到这些封建贵族子弟还真是够精明的,不会豁出去家族权利彰显自己的能耐,会尽可能的适合而止。柏香埋汰着,咬着牙逼着自己迅速冷静下来,硬生生挤出些哭腔:“行,我不会再买难民,也会让柏香阁在这段时间,尽量的低调些。不过施公子,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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